大丫头珍珠躬身试了试浴桶里的水温,走出屏风内里,对在床上闲坐了一夜的佟雪低声道:“女人,该沐浴了。”
“走?为何要走?”佟雪目光泛冷,霍然起家下床,除下衣衫,步入浴桶中。
半夜时分,定远侯府里里外外都已忙将开来,皆因本日是大女人佟雪出阁的日子。
但是直到她们走到近前,佟雪也未曾起家相迎。
她有些记不清,有多少年,未曾有人唤过她阿盈了。
一起颠簸,来到何府,比之在定远侯府遭到的礼遇,何府高朋满座,前来道贺的来宾很多。
暮春的天,晨光初升,氛围中渗入着丝丝暖意和缕缕花香气味。
佟雪二婶,现任定远侯夫人,搀扶着老夫人的手走了出去。
佟雪一夜未曾阖眼,眼底充满红色的血丝,目光怔怔愣愣,了无一丝朝气。
“女人!”珍珠跺了顿脚,眼眶泛红。落下泪来,“您如何就这么倔!”
这晚佟雪做了一个梦。
佟雪抬头靠在浴桶边沿,阖上双眼,声音降落,“就算我死无葬身之地,也会替你们几个安排安妥。我们且安稳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珍珠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佟老太太因这一句话,面色涨地通红!
佟雪笑,白净的手指悄悄抚弄腕上一对龙凤镯,“待会儿那人来了后,你们就退出去,拿着匣子,躲在偏房莫出来,待火起,便趁乱逃出去,寻个山清净的处所,好生过日子!”
余下便是冗长的等候。
将匣子翻开,目光触及一叠面值五百两的银票。约莫二三十来张,另有三个铺子并两个庄子,及五百亩良田的地契。
珍珠内心抽疼了一下,声音哽咽道,“女人,我们还是走吧,天大地大,总有我们一处容身之所!”
佟老太太自贴身丫头手中接过一个楠木匣子,将之递到佟雪手里,“这是我这些年仅存的一些梯己,你且拿着。何家那孩子行事虽过火些,对你尚存一丝至心......”
佟雪阖上匣子,将其交到珍珠手里,“与我先前给你的阿谁匣子放在一处,待本日过后,你们将里头的东西分了,各自好好谋生吧。”
老太太是如何昧着知己,才说出这类话?
四更时分,佟雪打扮结束,丫头翡翠自外间出去,低声道:“女人,老太太并二夫人来了。”
定远侯府中的各位主子,自始至终未曾露面,竭力保持着这个百年落魄侯府所剩无几的庄严。
“住嘴!”
两行清泪无声自眼中溢出。
吹打声愈演愈烈,佟雪在零散几个仆人的围观中,被何之洲放入了花轿。
佟雪点头,让翡翠罩上盖头。
翡翠则“噗通”一声,一脸断交空中朝佟雪跪了下去,“女人已决定的事,奴婢不会劝,只请女人恩准,让奴婢陪您到最后!奴婢在这世上无亲无端,若非女人,早已是一堆白骨!珍珠姐姐另有娘老子,奴婢孤身一人,求女人莫要抛下奴婢!”
何之洲对她尚余一丝至心?
没过一会儿。外间的喧闹声起,一身大红喜服的新郎大步走进内室,密意款款道:“阿盈, 我来了。”
佟雪嘲笑一声,可惜已经太晚了。
佟雪待房中不相干的人消逝殆尽后,方独自揭了盖头,低声问珍珠:“统统可已筹办安妥?”
“谁要你们跟着我死!你们都要活得好好的!”佟雪瞪了翡翠一眼,厉声道。
佟雪将手抽离。面无神采道,“祖母何必在我面前演戏?也不怕酸了牙缝!”
“大人!”喜娘的声音仓促响起,在何之洲一记厉目下,又生生咽了下去。
珍珠双唇爬动,眸中缀着点点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