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坐直了身子，又笑道：“年只十三，不算小吗？”
小男娃瘦瘦的身板，在地上映出一个长长的影子。高岳见是个孩子，张口问道：“小娃娃，你家长辈可”
这老夫说着话就跑偏了题，竟然先容起山麂的习性来，作为猎户山民，倒是敬业的很。
然昔年牛头山之战，他本迟疑满志，却在自家千军万马的大营中，被单骑冲阵的高宠只一合就挑飞了半个左耳，不由得魂飞魄散，转头就逃，那一刻，他才晓得，甚么叫做霸王再世。
山脚下的白岭村，百八十户人家，多是费事的山民猎户，现在炊烟袅袅，给安好幽谧的人间，增加了一分温馨的人间炊火。
说着，他顿了顿，偷偷瞄了眼宗弼，见无异色，才道：“要不是大帅命令要生俘其人，某早就让他乱箭穿了心。”
两月前，寄父岳飞被朝廷短促召回，临行前再三叮咛高岳等部下，死守朱仙镇大营，原地待命，不得妄动。
“大帅。”左边一副将躬身回应道：“这小子只率八百亲兵，从晌午已杀至日暮，其部亲兵已全数阵亡，只要此人已身受创伤却仍势若疯虎，不成停止。”
老夫摆摆手，一脸慈容道：“哎，称不得甚么贵姓不贵姓，也不要叫我甚么老先生。呵呵，老夫姓胡，这娃娃是我外甥，叫个冯亮，你唤他亮子就行。”
瞧见高岳一脸惊诧，老夫犹自捋须滚滚不断，小男娃冯亮面上有些挂不住，忙打断了他娘舅的话头。
“乃自毁长城也，岳飞之罪，莫须有矣？”
胡老夫却奇道：“云崧是那里人？但是第一次来我们这西北地界？”
只听“吱嘎”一声，柴门被推开了一道小缝，一个小脑袋从门缝中伸出去，是个瘦眉窄骨的小男娃。
完颜宗弼贵为金太祖四子，大金建国，其功劳卓著，纵横天下，平生自恃武勇，傲视四方，与号称宋将俊彦的岳飞，也曾大战数十回合不分胜负。
高岳笑道：“倒真没有小觑你。你年级幼弱，便已能帮衬家中，勤恳度日，实是不易。”
“欺我小吗？我八岁就随娘舅上山打猎砍柴，下河摸鱼捉虾，现在一口气能跑五六里路。”
落日西下，秦州陇西郡首阳县（今甘肃省渭源县一带）县北十里外的白岭山，被苍茫浓厚的暮色无声覆盖。
高岳猛地勒马转向，冲着半里外的黄河飞奔而去，纵马横跃时，万军谛视间，一个绝然的身影定格在半空中，下一刻，轰然消逝在奔涌怒号的狂涛当中。
在字还没出口，小男娃身形快速，三两步便窜到了床边，背着双手，板下脸来道：“大个子，你叫谁小娃娃呢？”
完颜宗弼及一众将官不由得精力一振，吃紧诘问道。
冯亮往床边一坐，闲逛着腿，侧着脑袋道：“昨日我和娘舅下得山来，已是傍晚，颠末山脚下河边时，就发明你就穿戴件贴身里衣，昏倒岸边，浑身湿透，下半身还在水里泡着哪。”
“你就有霸王之勇，又当如何？”另一细目副将不屑撇嘴，“岳飞都已被大帅施了奇策，让赵构和秦桧召归去筹划着筹办杀了，主将要死，这些个散兵游勇还能翻上天去？”
“亮子，不要胡搅。”
“兀那宋将还做困兽之斗，何不上马拜降？”
“高岳……高宠？”
他在内心默念了一声：“如我寄父普通。”
小男娃斜睨着一双晶亮亮的眼睛，不悦道：“上个月，我便已是十三岁了，如何还是小娃娃？”
头很眩晕，应当是湿寒入体，建议热来了。疼痛、疲累、劳苦、力竭深深袭来，高岳不由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