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高岳一脸惊诧,老夫犹自捋须滚滚不断,小男娃冯亮面上有些挂不住,忙打断了他娘舅的话头。
远处中军大帐旁的望台上,猎猎作响的“金”字大旗下,十数名盔明甲亮,杀气兴旺的金将簇拥着一人正向战阵中无张扬望。此人身材高大,虬眉长髯,面如火炭,恰是十万征南金军的最高统帅——完颜宗弼。
冯亮闻言,拍着巴掌向高岳笑道:“啊哈,前头还唤我小娃娃,现在晓得我是拯救仇人,就改口叫贤弟了。你此人倒识相的紧。”
“亮子,不要胡搅。”
“高岳……高宠?”
“讲来。”
叫完一声,他把门推开,屋外的阳光刹时洒了出去,阳光倒把高岳的眼睛晃的发刺,不由得眯起双眼。
细目副将闻听高宠二字,头皮发麻,窄窄的眼睛瞪得溜圆,失声大呼一声。
高岳猛地勒马转向,冲着半里外的黄河飞奔而去,纵马横跃时,万军谛视间,一个绝然的身影定格在半空中,下一刻,轰然消逝在奔涌怒号的狂涛当中。
“兀那宋将还做困兽之斗,何不上马拜降?”
一间柴房内,粗木床上,铺着层层干草做底,麻布为面,丝绵为里的丰富被褥里,躺着一个青年,恰是力战不降,绝然投河的高岳。
“奉帅令,只要投降,既往不咎,繁华唾手可得!”
小男娃扭头道:“娘舅,你来啦,大个子小瞧我,这碗米粥不给他吃。”
完颜宗弼及一众将官不由得精力一振,吃紧诘问道。
“父亲,你明知昏君与那奸相害你,此去必是,必是凶多吉少,何如自翦羽翼,甘心束手?若依孩儿之见,不如拥兵反”
“娘舅,你把我们老底都交给他,我们还不晓得他从哪冒出来的呢。”小男娃冯亮拽了拽胡老夫的衣袖,大声提示道。
“欺我小吗?我八岁就随娘舅上山打猎砍柴,下河摸鱼捉虾,现在一口气能跑五六里路。”
高岳坐直了身子,又笑道:“年只十三,不算小吗?”
将帅正议论间,前军小校登阶而上,单膝跪报:“禀报大帅。”
现在他面色蜡黄,剑眉紧皱,双目深闭,呼呼喘气,只要那眼皮却还间或跳动——他正沉浸在梦魇里,没法自拔。
头很眩晕,应当是湿寒入体,建议热来了。疼痛、疲累、劳苦、力竭深深袭来,高岳不由闭上了双眼。
说着,他顿了顿,偷偷瞄了眼宗弼,见无异色,才道:“要不是大帅命令要生俘其人,某早就让他乱箭穿了心。”
“哦?快说!”
说着,他眨两下乌黑晶亮的眸子,瞅着高岳,略歪头道:“听你口音,也不是本地人,也罢,贤弟我就奉告你,我们这白岭山白岭村,恰是秦州陇西郡首阳县治下。”
然昔年牛头山之战,他本迟疑满志,却在自家千军万马的大营中,被单骑冲阵的高宠只一合就挑飞了半个左耳,不由得魂飞魄散,转头就逃,那一刻,他才晓得,甚么叫做霸王再世。
“常日里,我和我这外甥亮子两人,相依为命。昨日我两人上山打冬柴,趁便想再猎点山麂野兔之类的,这山麂啊,速率快,机警的紧,抓是难抓,特别是夏季里……”
小男娃气呼呼说道:“客岁我还伶仃猎到一只老狐,把上好的皮子换了一匹布,四斛米,另有一斤丝绵。”
公然是他!高宠嫡子,岳飞义子,有这身技艺,本就普通啊。
本身当日激愤,投入黄河当中,或许被水所淹乃至昏迷,但未致死,又被大水所冲,便冲到了这未曾听闻的小山村旁。
一想到寄父,高岳脸上一黯,叹了口气,涩声道:“乃是越岭翻山,避祸的,仗打的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