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撇撇嘴，低声嘀咕道，“也就你肯干了。就是我爸这当店老板的，一年也挣不到一千块钱。”
说罢取出一只绳上挂的干鱼翅，扭头出来交给阿福，转而又拿纸袋包了点虾米赠送。阿福顺手给淮真拎在手头，从圆形线袋里取出五十美分给老板娘。
说罢啃了两只蒜蓉凤爪，结了十美分的账单, 拍鼓掌, 同淮真道：“走！”
天爵比了个一十五。
正说着，便闻声云霞远远穿透半条巷子，一惊一乍的喊道：“淮真，淮真――”
阿福也不气，慢悠悠的说，“你们就晓得吴老板钟老板一年挣三万美金，不知惠老爷子一年支出能翻个番。”说罢对淮真笑道，“开了春，惠记诊所就忙起来，一准正缺个晚间抓药打零工的伴计。尽管去，别怕，只要能多挣不累的活，便不怕掌柜的脾气坏。”
淮真拆开纸袋，内里躺着咸面棍绕成的锁形面包――号称二十一世纪欧洲青少年最爱的食品，本来在这年初就已经备受少年人喜爱。
小伙哈哈笑，“我不叫约翰，我姓何，叫天爵。白人难念我们的名字，也懒得学。如果不是非得晓得名字，就老爱管咱叫约翰。”
出了门，淮真忍不住问：“都挂着杂货铺招牌，可万一有人进错了如何办？”
阿福想了阵，说, “欠钱好办。驰名有目, 是多少就是多少；欠了情可就难了, 说不清道不明, 一辈子都感觉亏欠。”
阿福道，“你们说说看，唐人街上甚么行当最挣钱？”
云霞俄然问天爵：“爸爸一月给你开多少人为？”
云霞啊了一声，幡然觉悟：“爸爸本来是这么个意义――如果淮真过了惠老爷子那关，今后即便洪爷，也不敢对淮真使绊子了吧？”
一只苍蝇从淮真眼皮底下飞过。她站在店门口吸了吸鼻子, 跟在阿福背面踏进店里。
阿福笑而不答，将食盒递到淮真手头，道，“比及敲八点钟，送去惠记诊所，给惠姜元大夫。”
两人筹议安妥，分歧说：“归正不给季老爹打工。”
“当然是当百货公司店东，吴老板和钟老板，一年能挣三万美金呢。”
那小伙也听不大懂，但是眼尖，指着物件，简明扼要道：“这个，两个，三分。这个，两分。”
正说得热烈，阿福拎着一只竹制食盒走过来，从内里飘出阵阵鱼翅鲜香。
白人噢了一声，“别人说你这里只要一分钱，我才来的。”但仿佛碍于这里实在比白人洗衣铺便宜，便放下衣物，说了个取衣的时候点，便走了。
淮真一边记录着，一边问道，“你叫约翰？”店里忙活了一整天，也没来得及问他名字。
淮真点点头，拎着食盒出门。
出了鱼店，回都板街的路上又进间杂货店买了壶花雕给淮真拎着。杂货店是在普通不过的杂货店，和家门口那家并不是一个路数。
“协和黉舍放课了，云霞差未几该返来了。”
屋里三个小孩视野都跟着食盒打转。云霞忍不住问道：“今晚吃鱼翅汤了？”
她刚探出半个身子，一只纸袋便塞进她手里。云霞献宝似的嘻嘻笑道，“胡蝶饼，这是我最爱吃的！多坐五站电车买来呢。快看看！”
云霞白他一眼，“去去去――”又挽着淮真，“我跟文笙与香华讲好了，礼拜六我们四个一齐去市场街，然后去吉里剧院看电影！看黄柳霜的《龙女》――看完再去日本町吃草莓冰淇淋松饼。”
“那叫你们去打临工挣零费钱，你们想去谁那儿？”
两人吱唔了一阵。
出了广东茶馆, 径直带她走进昃臣街一家鱼店。店面宽广，入门一只柜台, 两侧摞着的鱼缸汨汨的往过道上淌着水。店里一个伴计一个掌柜，光着脚在脏污腥臭的空中走来走去，手里拿着一只网兜为客人兜鱼。午后客人并不非常多，都站在渍臭的过道上, 指导伴计在砧板上剃鱼鳞；与此同时, 亮闪闪的鳞片无所顾忌的满地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