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厨房打了一阵动手,陆连续续有客人上门来,淮真便跟着阿福去前店办理。衣服偶然是客人本身送来,偶然是雇了专门的送衣工奉上门来,上门洗衣的也大多都是华人。账房小伙一篓一篓的盘点衣服,淮真在一旁帮他查对记录。邻近六点半钟,来了个胖壮的白人,手里拎着一袋脏衣服,不懂中文,进门便朝小伙高喊:“约翰,约翰!洗两条衬衫,一条长裤多少钱?”
云霞与天爵顷刻眼都瞪大了,“惠老爷子?他脾气那么臭!淮真去,把稳碰了钉子。”
说罢取出一只绳上挂的干鱼翅,扭头出来交给阿福,转而又拿纸袋包了点虾米赠送。阿福顺手给淮真拎在手头,从圆形线袋里取出五十美分给老板娘。
云霞白他一眼,“去去去――”又挽着淮真,“我跟文笙与香华讲好了,礼拜六我们四个一齐去市场街,然后去吉里剧院看电影!看黄柳霜的《龙女》――看完再去日本町吃草莓冰淇淋松饼。”
出了鱼店,回都板街的路上又进间杂货店买了壶花雕给淮真拎着。杂货店是在普通不过的杂货店,和家门口那家并不是一个路数。
白人噢了一声,“别人说你这里只要一分钱,我才来的。”但仿佛碍于这里实在比白人洗衣铺便宜,便放下衣物,说了个取衣的时候点,便走了。
一只苍蝇从淮真眼皮底下飞过。她站在店门口吸了吸鼻子, 跟在阿福背面踏进店里。
“那叫你们去打临工挣零费钱,你们想去谁那儿?”
阿福道,“你们说说看,唐人街上甚么行当最挣钱?”
小伙哈哈笑,“我不叫约翰,我姓何,叫天爵。白人难念我们的名字,也懒得学。如果不是非得晓得名字,就老爱管咱叫约翰。”
出了门,淮真忍不住问:“都挂着杂货铺招牌,可万一有人进错了如何办?”
淮真一边记录着,一边问道,“你叫约翰?”店里忙活了一整天,也没来得及问他名字。
淮真顺着方向一看,只见那杂货铺门面角落,与一侧裂缝的墙面上都用不知甚么颜料漆成湖绿色,昔日里只当是二十一世纪到处能够见到的涂鸦之作,细心一想,这年初,在这见到街头文明确切蛮奇特。
阿福也不气,慢悠悠的说,“你们就晓得吴老板钟老板一年挣三万美金,不知惠老爷子一年支出能翻个番。”说罢对淮真笑道,“开了春,惠记诊所就忙起来,一准正缺个晚间抓药打零工的伴计。尽管去,别怕,只要能多挣不累的活,便不怕掌柜的脾气坏。”
阿福想了阵,说, “欠钱好办。驰名有目, 是多少就是多少;欠了情可就难了, 说不清道不明, 一辈子都感觉亏欠。”
那小伙也听不大懂,但是眼尖,指着物件,简明扼要道:“这个,两个,三分。这个,两分。”
屋里三个小孩视野都跟着食盒打转。云霞忍不住问道:“今晚吃鱼翅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