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竹从外头迈进屋,见玉娘正坐炕上做小孩子衫子,打量神采还好,只不知内心头是如何风景了。
玉娘道:“柜上有伴计,做甚么用你亲力亲为,瞧着些便是了,转头累病了可如何好?”
玉娘忍不住笑了一声:“我不是向着他,只你家娘这心再偏也偏不过一个理儿字去,你少欺负他些,再拌不起嘴。”
玉娘不听便罢,听了安然之言,直觉脑袋嗡一下,面前一黑,几乎栽倒地上,秋竹忙扶着她坐下,跟安然道:“你倒蛮好,若不是今儿出了事,你还想蛮到何时?”
玉娘道:“虽哥哥药铺子才开了两月,却做出些名声呢,想那些贫苦人家来,哥哥经常不收药钱,日子长了,天然都来咱家铺子抓药了,只怕这般下去,迟早折了本钱。”
玉娘见他晓得长进,遂道:“若论旁恐寻不见了,只那些书却还。”
提及这个,秋竹两口儿暗里里还说呢,以往瞧着这位大舅爷那就是个混账,混账都比他有说道些,就瞧他过往干下那些事,说是牲口都不平枉了他,当初落得破庙容身,真算是你该死。
玉娘默了默未说甚么,忽想起府里时候,柴世延寻了燕窝来,与她每日熬上一小碗粥,叮嘱她睡前吃下,说这个养身子,言犹耳,现在呢……
娘美意救他时候,本身还跟安然道:“娘心却好,只救了他,过后不定又关键娘。”却不想经了死难,倒真换了心肠普通,再不去外头胡为,门前开了个药铺子,端庄做起了谋生,这两个月来倒也红火,且对娘是至心实意好,把娘迎进家来,兄妹两个有商有量,日子虽不如柴府,却也很过得去。
玉娘推开窗子,只见窗外一轮明月洁白若雪,圆美满满挂空中,常言道,月圆人圆,现在玉轮倒是圆了,伉俪却成了这般。
秋竹道:“送来好大一包呢,便娘不让再送,这些也够吃上几月了。”
安然听了,再忍不得,扑通一声跪地上,眼泪都下来了:“大娘啊,现在可要救救爷命,爷哪是真要写休书休了娘,是哪日去陈府,陈大人与爷道,陈王谋逆问斩,工部陈大人成了余党,想爷官儿是那陈大人一手力保而得,如何能不受连累,眼瞅大祸临门,爷虑着娘跟哥儿安危,恐连累出来性命难保,才出此下策,娘那日从府里出来,爷一起背面跟着呢。直瞧着娘安稳进了陈家才归去,纳了那粉头也不过是障眼法罢了,现在爷要问斩,娘不救爷,另有何人。”
秋竹听了嘟嘟嘴:“娘现在倒向着他了。”
陈玉书笑道:“哪就这般娇弱了,我们家那伴计虽安妥,只我若不盯着,也怕他懒惰,这些日子刚入秋,来抓药多,不但我们四周村庄里人,县里也有来。”
玉娘却道:“倒不是瞧我写大字,只祖父这几个字倒令人费猜忌。”说着瞥了眼炕桌上道:“这是燕窝粥?怎来这东西?”
秋竹叹口气小声道:“明儿就是十五了。”
陈玉书自是欢乐,一时陈玉书出去了,玉娘便让婆子搬了把凳子放到院子里,瞧着秋竹跟婆子倒蹬着晒书,忽瞧秋竹寻出本千字文拿过来与她笑道:“瞧见这个,倒想起了娘小时候事了,为了这本千字文,可没少挨老太爷戒尺,老太爷打了戒尺,过后又心疼,忙忙让奴婢给娘擦药。”
秋竹子又道:“便如此,娘一个弱女子如何救爷性命……”秋竹话音刚落,玉娘已经站了起来:“安然套车,去陈府。”
玉娘闻声只觉遍体冰寒,秋竹却道:“甚么我们府,我们爷,娘现在早给休回家中,便那柴府里抄家灭族与我们甚干系,这才真是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