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你晓得将军为甚么来大万城吗?来了也不见对皇宫里的人和事有半分兴趣,倒叫人看不懂了。”
传旨公公得了他的示下才退下去,额上盗汗涔涔。外人都道大皇子愚笨不堪、不务正业,日日赏花弄草流连烟花之地,朝中重臣对之很有微词,多次上折子斥他丢尽皇家颜面,可本身所见的大皇子清楚夺目非常,仿佛地府的索命阎王,方才他如果有半点不当怕是要给大皇子拧断脖子了,当真是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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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影扬起巴掌大的白净脸庞,圆亮黑珠滴溜溜转了转:“老伯不要藐视我,死人算甚么,我还杀过人。路将军且放心,我不会白华侈你的军粮,我能够帮你。”
路敬淳表情不畅快,疏影也没敢凑畴昔,跟着老伯在厨房里忙活,探出头看了眼仍在香椿树下呆的人,矗立身躯散出没法忽视的颓靡气味。
“劳公公跑这一趟,皇上意欲如何措置我一道说了便是,我可没那耐烦等你念劳什子圣旨。”
老伯部下不断地挥动着锅铲,肉块在浓浓汤汁中翻滚,直至汤汁包裹在每块肉上才起锅:“将军交战疆场多年,死人见过无数,面孔丑恶又算甚么?那小贼长得颇像死去的兰青蜜斯,以是将军才失了神。这会儿八成还没缓过来。”
边疆广漠的天幕中,繁星闪动,洁白圆月挂于天涯,巫叙雄师主帐前熊熊篝火随风跃动,照亮穿戴守在帐前兵士的容颜。
“老伯让我唤你出来用饭。这树有甚么都雅,连花都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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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有一张小石桌,纷繁扬扬的柳絮像是落雪般肆意飞舞,疏影接过菜盘,看内里那景象,皱起眉头:“这气候哪能端出去?不成了肉上霜?”
兰青的小院子里也有一颗香椿树,恰是嫩枝摘了用来做菜的时候,她做了拌嫩豆腐,炒鸡蛋,凡是经她手做出来的吃食都让他吃得畅快,以后她坐在院子里边绣花边陪他,软糯温语,像一颗颗玉珠子掉在贰心上,一颤一颤的酥麻又满足。偶尔她也会赔他下两局,老是拧着眉头作出沉思模样,一次一次耍恶棍的悔棋,他想过了等战事一了,他就厚颜给将军递手札求调回京,哪怕是八品小吏他也甘心,与她结婚哺育后代,天下间哪另有比此更称心之事?
而大帐内,宣旨公公嘴角噙笑,恭敬地向主位上的玄衣男人施礼:“主子给大皇子存候。”
只见斜倚靠在椅子里的人眉星目朗,白净俊美的面庞棱角清楚,黑亮通俗的眼眸内泛出轻柔笑意,谁又能想到这个温润如玉墨客般模样的人骨子里倒是背叛凶恶渗人。
疏影走畴昔,他负手而立,稠密眉间清冷一片,阴暗通俗的黑眸让人捉摸不定,鼻梁坚硬,薄唇紧抿,伟岸身形透出狂野与卓傲之气。
“路某要去的是随时能丢掉性命的处所,女人不如早些拜别,繁华盛景、山珍海味多少人恋慕不得,你又何必放着好日子不过恰好去遭罪?”
老伯勾唇微叹:“非也!兰青蜜斯面貌清秀,并无甚么过人才情,却有一手好厨艺,将军从疆场返来必然要去她的小院中用饭。许是看多了存亡争斗,反倒更迷恋这类平平,和兰青蜜斯在一起,是将军最高兴欢愉的日子。去把菜端出去,筹办用饭。”
路敬淳回身走进屋里,如墨染的间有多少调皮柳絮缠在此中,伤怀与颓废收敛,只余一身庄严与孤寂。
清脆娇嗔如鸟鸣的嗓音将他脑中过往摈除一空,温婉、笑容如花的兰青消逝不见,贰心中惊怒不已,只是再看向疏影无辜面庞时忍了下来,他的苦思关她何事?
老伯发笑道:“罢了,你和将军到屋里坐着,这边儿也差未几了,我一人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