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萧武拱拱手道:“萧大哥,费事你先到昼法堂瞧瞧,我要回庄园一趟。”
“厥后你是如何逃出来的?”梁叛问。
神采惨白的杨知县被庄户人带走了。
风陵渡居于洛阳长安当中,黄河在此处硬生生折了一个弯,由自北向南改成自西向东,也是黄河上的最大渡口,又同时是河东、河南,以及关中三地的咽喉,冲要之地不言而喻。
“退不下的,黄河已经改了道了。”
“等一下。”梁叛俄然打断他,皱眉问道,“为甚么要将脑袋扔在粪池里?”
“泄愤。我当时能想到的最解恨的,就是扔在粪池里。”
梁叛蓦地一拍大腿,不由叫道:“哎呦,我如何没想到!”
梁叛看了一眼满地的尸身,摇了点头,将锁链缠在手腕上,拉着萧武往昼法堂去。
“瘟疫?”
两人走出东桥堆栈地点的街道,便已到了集镇的边沿,远远瞧见船埠的方向积水越来越高,五湖茶馆的那条街已经漫起了半尺高的积水,不竭有人背着大包小包,卷着裤脚,从屋里奔逃出来,往阵势较高的处所逃去。
“厥后起了瘟疫?”
“水一向没退?”
梁叛心想,这一整夜漂下来,最多也就三四十里水路,一定出得了韩城地界。
梁叛瞧见附近有个小土坡,便和萧武两人登上去,立足远眺,只见上游一道道浪头囊括下来。
梁叛皱起眉,比起萧武和他所陈述的那些人,他固然从小也吃了很多苦头,但毕竟是相对自在的,并且很早就在六角井闯出了本身的六合。
等他停下脚步,萧武也愣住脚,站在他身边,跟着他一同看向那边逃荒般的气象。
梁叛本来急着赶往昼法堂去一看究竟,但是目睹这副气象,表情愈发沉重,脚步也垂垂慢了下来。
有人带着娃娃,有的扶着白叟,有披头披发,另有衣衫不整的。
“我是韩城人,六岁那年,龙门决口,那场水比这一场大很多,听到水声的时候便来不及了,一眨眼全部庄子便不见了。”萧武昂首望天,微微蹙眉,仿佛在追思那段已经不算清楚的旧事,“当时候年纪小,记不很多少事,只晓得大水淹死了很多人,但是仍然有很多人活了下来。”
梁叛听得心惊肉跳,没想到萧武另有这一段旧事。
他固然明知萧武好端端地活到了现在,还是忍不住严峻地问:“那你如何办?”
“那总不能一向困在山上等死?”
“好个屁。”萧武神采俄然变得冷厉起来,“那地主布施贫民是假,将人骗到山里采石是真,那些人被骗到一个山坳子里,一片大栅栏围住,几十个带刀的人守着。他们被逼做夫役,吃食只要两顿白粥黑馍咸菜,那边每天都有人被抬出去丢在荒山野岭,都是干着干着俄然便倒下了,有些是饿死的,有些是病死的。有一次石场里瘟疫大发,一夜之间死了很多人,地主便叫人将统统人——死掉的和没死的,全数挖了个深坑埋了。过不了几天,又找了很多人出去,持续干那些采石的活计。”
梁叛一听到这个名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神雕侠侣》中的《风陵夜话》一回,郭襄在此碰到杨过,有一首诗云: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毕生误。只恨我生君已老,断肠崖前忆前人。
“你太小瞧水力了,天亮时,我已整整漂了二百里路,到了风陵渡!”
萧武笑了笑:“我偷了大伯用来保命的半块门板,就抱着这半块门板,在水里漂了一整夜,你猜天亮时到了那里?”
“大水不是最可骇的。”萧武俄然说道,“大水以后必有大疫,瘟疫比大水可骇很多。”
他看着萧武,有些怜悯,又生出了更多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