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人之庆,实为宋人得兔之喜,殊不知秦寡伐楚,久伐赵,如同兔少触株而多掩丛。因一日得兔而久弃其耒,乃宋人之愚,因一次不受伐而弃其盟,此为赵人之愚。赵人本日不救楚而庆之,敢问他日秦国伐赵何人救之?说及于此,再无他言,自当辞职。”
“楚王心疾…将薨?”鶡冠子话毕,世人皆惊,廷上数百人嗡嗡声一片。
“我也不知。”妫景收敛了目光,后看向堂外秋风卷起的落叶,夸大道:“归恰是大事。”
鶡冠子倚老卖老,更念及他楚国太傅的身份,赵偃只能一笑了之,道:“先生请言。”
赵武灵王期间的贤臣良将,明天全然不在,长命的廉颇身在楚国。登堂入室,于两侧朝臣中,鶡冠子走的很慢,群臣打量他时,他也在打量群臣。
不但无义,亦是有利。赵人之庆,与得兔宋人何异?秦之伐赵,百年不断,昔赵国之境,在少阳山之西、狐岐山之南;今赵国之土,仅在太行之东。何也?秦之谋,远交而近攻,然三晋连枝,以赵独强,故秦伐韩魏,赵救之,欲得韩魏,必先亡赵,此秦伐赵百年不断之因也。
“鶡冠先生身为赵人,却久居楚国,寡人数请而不归。”赵偃说话了,他神采暗淡,中气不敷。“本日因何而见寡人啊?”
“我自魏国入赵,路上听人言,有宋之种田者,其田有株,兔走触株,折颈而死。宋人得兔而归,大喜,遂不再耕作,日日于田守株而待兔。敢叨教大王:宋人之举善否?”鶡冠子以一个故事开首,说完便问向赵偃,眼睛也无礼的看着他。
“赵王如何说?”鶡冠子神采稳定,来赵国已近旬日,他早已了然赵国君臣的态度。
从楚王出征,全部王宫便冷僻下来,特别是西面的若英宫,即便进食也不闻钟乐。全部宫殿沉寂无声,唯有秋风吹太高堂、黄叶飘落于馆榭,才有那么几分萧肃的声响。但是这一天的中午,若英宫响起了筑音,一个清婉的女声和着筑音正在唱《楚茨》:
“宋人之举,天然不善。”赵偃笑道,“先生欲何故教寡人。”
“教员,大王见了楚国使臣。”中午时分,鶡冠子端坐于席,铜鼎里烹着一支羊。
“哎!”看着怀里的美人,妫景抚了抚她的脸,想说甚么终究又叹了口气:“你不要多问,国有战事,宫中必多事端,我恐你有凶恶。”
“你阿,”男人说的心不在焉,且又话里有话,芕月会错了意,她笑着道:“大王不在,大子则年幼,你因何担忧我被他们……”
“哦。”鶡冠子笑了,他总算从赵王的态度中看出些但愿。“我何日觐见赵王?”
时价玄月,顿时秋收,《楚茨》恰是一首歉收祭歌。从断根野地里楚楚稠密的茨(蒺藜)和波折、种下黍稷,到黍稷之苗整齐富强,再到歉收时谷物堆满粮仓围庾,最后酿酒作食、祭奠先人,说的都是农家收成之喜。但与楚宫女伶分歧的是,歌声带着些些赵音,筑的曲调,也是燕赵风味。
“赵国伶人?”赵国伶人各国闻名,熊荆不由看了弹筑的芕月一眼,确切是个美人。
鶡冠子再拜,就要返身而去。他这席话说的并非没有事理,然赵偃只看向左下宠臣郭开,等郭开使了眼色他才道:“请先生留步。寡人非不肯救楚,实乃雄师出行,万端诸事,不成一日而决。”
“就是芕月,她因击筑而名满女市。可惜得了肺疾,被一个妫姓公子赎了身,”芈璊附在熊荆耳边,话说的熊荆耳朵发痒。“我把父王的药给她饮了……”
“我不敢身教,只闻秦人伐楚,赵人弹冠振衣而庆,故念及守株待兔之宋人。”鶡冠子长叹,“赵秦,死敌也;赵楚,手足也。秦不攻赵而伐楚,赵享其成而庆之,无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