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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倒是阿秋闻声屋内响动,端着新衣出去。她瞥见郭临方才睡醒的懵懂模样,脸上笑意满满,尽显促狭。
直过了很久,陈聿修才勉强收回愣怔神采,目光微撇,捏拳清咳一声:“嗯,我晓得了,你下去吧。”
阿秋气急,伸出粉拳提着裙子就要来揍她。郭临工致躲开,间隙抱起新衣跳出门,往澡房奔去。一起留下长串畅快大笑。
一辆古朴的马车遥遥驶来,郭临听到熟谙的声响,迷惑间转头一望,瞬息化为无语。她大步上前蹬车,一把把世子和白子毓揪了下来,气道:“这就在隔壁……坐你个头的马车啊!”
书童一怔,难堪万分地连连点头,可看了眼陈聿修,还是支支吾吾道,“郭少爷他……仿佛流口水了。”
“一别经年,不知公子可好?”她搀着侍女的手,面上带着和顺含笑,莲步向前朝陈聿修下拜施礼。
一人素青月华锦衫,墨发飘垂,长眉入鬓,仙才卓姿。另一人玄色银纹窄袖长袍,青丝尽束,玉冠高悬,目浩眉清。
但是这等担忧酸楚的情感还未在胸间过上一瞬,院中就传来一阵低语含笑,树荫小径上倏忽弯出两个欣长身影。
紫君缓缓站直身,正了正被风拂扰的云鬓。抬首瞥见门口目光板滞的郭临,冲她盈盈一笑。
雕华云纹袍衫裹住欣瘦有力的身躯,狐裘毛皮脖颈环抱,端倪清楚如画。道旁百姓隔了半年多再见到她,顿觉曾经稚气未脱的京兆尹在经历过这一年过后,身量渐开,昭华更甚,已近乎成年韶秀之容。
硬黄纸上秀逸天然的笔迹,透着淡淡的墨香。苏逸低头凝睇了请柬很久,总算悄悄舒了口气:“看来陈兄并未因逐族一事而心神得志,这字丰筋多力,笔法清刚纵意。若不是知情,我几乎要觉得他克日获了甚么大喜呢!”
谈笑过后,酒保将苏、秦二人引入府内流觞曲水园。陈聿修和郭临,持续在门口待候来宾。未几时,陈府门前便已华盖云集,来往如织。
陈聿修一鼓作气写完一面,虽不甚对劲,但略一思虑,也勉强可矣。此时才见书童呆而未去,不由奇道:“另有事?”
道旁百姓立足张望,见那些华贵马车高低来的,偶然是青年文人,偶然是白发耆宿。乃至另有国子监学子,乘着一辆长马车,结队而来。身上深色学服尚未换下,脸上却满是一派激昂彭湃,好似比插手元日嘉会还要镇静。
郭临“扑哧”一笑,仿佛突然溶解了难堪,四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俱大笑起来。
郭临不解地回身,只见门口又来了一辆青莲色马车。盖缘一溜绯红流苏,镶着玉石珍珠,端地美艳华贵,一眼即知是女子的车驾。正奇特流觞曲水宴怎会有女流之辈,就见那烟云胡蝶帘帐被一只好像柔荑的手重缓抬起,施施然走下一个容若琼苞静雪的紫衣女子。
郭临第一次应接这般多的客人,直看得目炫,但还是摆着得体的笑容,涓滴不懒惰。总算是人影渐少,斯须见着了一个熟谙的身影。
厨子确切非常会做江南菜,道道都是她儿时的影象,可这如何会是她日日拜访的来由?郭临撇撇嘴,正色道:“明日就是流觞曲水宴了,我这不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嘛。”
“……”
“哟,”郭临叉着腰,戏谑地朝她高低打量,“我们阿秋本日这是要容光冷傲全场啊!”
后背宽广健壮,袍衫轻质,靠着半晌,便模糊感到他的温度。郭临本欲辩上几句,可闻着园子里平淡的梅花香,拂着三月温和的冷风,枕着刻薄暖和的肩,仿佛连毛孔都跟着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