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显已好久没回金陵了,一朝重游秦淮,还是一样的满河香粉素净,人的面孔虽都不似旧年,可眉眼间的神态和笑窝里藏着的心机倒是无甚窜改。
他又停了半晌,终究以知名指蘸上少量,凝睇了好久。
太病院掌院涨红了一张脸含怒而发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五石散又称寒食散,本是用以医治病人,可无病食之,体生炎热,心出幻境,虽令人飘飘然上得瑶池,烦恼尽消,可上瘾难戒,于身材有大害,令人去处狂浪!这些江湖方士,以此物进献圣上,荒诞绝伦,的确是其心可诛!”
卫梁心底生出几分猎奇来, 朝着那马车多打量了两眼。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 都没打号召, 只猜度着对方与这斜白居仆人的干系, 各自点了点头,便一个上了本身的马车, 一个朝着别院内走去。
马笼头顶上印了个雪花似的图案。
此人但是谢危的亲信耳目,左膀右臂。
没有人晓得,这位当朝帝师,已在无底深渊的边沿游走了好久,好久……
手里有钱,来钱更快。
都城的秋夜,比起江南秦淮,要萧冷很多。
尤芳吟脚步微有混乱,人还未走到水榭内里,便唤了一声:“二女人!”
徽州的贩子名传天下,自有一番风采,可到得这金陵六朝王气养起来的城、上得这飘零千古的秦淮河上的船,风没了,骨也软了。
吕显眼皮一跳,话都没顾得上说,先把封口的火漆起开,便抽了信纸出来一读。
人来?
或向百姓加征税赋,或向乡绅寻求募集。
姜雪宁心头微跳:“碰到谁?”
吕显便也笑着喝了一盏,正要趁此机遇拿下这回的布匹买卖,再杀一回价,一错眼却瞥见条小舟破开波纹靠近了这条画舫,搭了快船板到船头。
才送走卫梁,姜雪宁翻了一下帐本后,便去提本身架在雕栏上的鱼竿。
拉至近前,轻飘飘没有重量。
船上有附庸风雅的诗词吟诵,也有划拳斗酒的俗不成耐。
小宝现在已长得高了些,一条革带扎在腰间,看上去精力极了,只将信递到他手上,道:“边关来的密信,火漆封口,旁人都没敢先拆。”
尤芳吟却咬了咬唇。
道藏佛典儒经,翻来覆去看遍,苦海里却底子寻不到摆脱之法。人生于世,仿佛就是一场历尽灾害的痛苦磨练,却不知若健忘自我,若此身陨灭,可否得解?
无缘无端,谈甚么买卖用得着他这么个大忙人亲身来一趟金陵?
他将信纸折了,递还给小宝。
心无挂碍,无有可骇,阔别倒置胡想,究竟涅磐。
吕显却顾不得答复他,反是吃紧问了一句:“此信可送抵了都城?”
富商们度量美人,内心却策画着买卖。
谢危搭着视线。
尤芳吟“嫁”到蜀中后,虽与任为志乃是假伉俪,可对方宣称既作戏便要演得真些,当真敢把任氏家中一应事件交由她筹划,对内对外都不叫旁人说半句闲话。
吕显!
姜雪宁抱臂深思,表情添了几分烦悒,只皱眉道:“天子来岁要南巡,江南一带必然生出很多商机,吕照隐有利不起早,亲身来一趟也说得畴昔。且往年都没甚么行动,倒也不必过分担忧。”
如此便垂垂洗去了当年在伯府时的怯懦。
她来本是为此事而来,到了姜雪宁面前,瞧见二女人那张带笑的明艳脸庞,却不知怎的停了一停,无声半晌后,才道:“方才我们与徽商会馆的人谈事,碰到了……”
卫梁不熟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