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把两孔窑的门窗加添得密不通风,休整了火炕,又嫌本来的炉灶倒烟,干脆重垒了一个,灶膛内的火山调得正正合适、极是好烧。冰天雪地植物原也少活动,可他还是担忧,远远在窑四周整整转悠了三天细心检察,不知布了些甚么,防避野兽。那一日竟是不测埠在崖口上刨出一根木头,拖返来兴趣勃勃玩弄。她睡了一夜好香,醒来就看到一个小炕桌,两只小凳子。
“哎!”她又扑腾,“脚,脚!”
“这都闻见了?”把人放到炕里,赛罕拖了棉被来把她包裹严实,只露了一个小脑袋,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小狗儿啊?”
雅予摇点头。
几步外是门,说是门不过是土壁上挖出相通的洞,无遮无拦,正能瞅见外间烧得旺旺的炉灶。炉灶上炼着一大锅奶皮,跟着一下一下均匀的搅动,咕嘟嘟冒着金黄的泡泡,满屋子滚滚奶香,一时倒掩去了这浴汤的腥味。
“你尝尝,就一小口。”
雅予翻回身,尽量不弄出水声,悄悄趴在浴桶沿儿上看着那灶台边的人。高大的身型矮坐在小凳上,腿太长,不得不伸在两边屈起,两肘撑在膝头,如许别扭的姿式仍然让他摆得宽肩矗立,气势实足。雅予迷惑儿,他究竟是如何无人看的时候也能这般把持着形状?部下力道稳,速率匀,那神情专注好似在战图前运筹帷幄,又好似在经心炼铸甚么绝世的兵器。实在大将军手里只是一只木勺,目光凝睇,搅动那咕嘟嘟的奶锅已是大半个时候。
雅予从没想过本身也能这么爱吃肉。
悄悄咬咬她的耳垂儿,“……鹿//鞭酒。”
雅予呆呆地看着面前,不觉又为草原人的豪宕狠恶震惊。中原的流刑只是罚去远方放逐居役,为的不过是让人们离乡背井、受些劳乏之苦,少则一年,多则五六年便可回还。而草原人却把“放逐”这两个字寻到了它真正的意义。放逐去,到六合浑沌初始之地,活着,就是人与兽、与六合相争的本事。刑期无穷,更有毕生之说,终老发配之地,永不成返……
这荒蛮野地经年不见人,零零散散统共丢下六七处窑穴,他看过后挑了一处存放粮物并安设那几只活物儿,又清算出这崖坳下的两只小窑来与她安身。窝靠着山崖背风挡雪,外头那孔大,里头这孔小,大的起居,小的存食、沐浴,只一炉火就烧得两边暖暖烘烘。
赛罕走畴昔,哈腰从炉灰中捡起那小砂盅,转返来坐□,单肘撑了半仰着靠在她身边,翻开小盅。
歪了头枕了手臂,背在光影里她就这么肆无顾忌盯着他看。畴前读书早读过所谓大丈夫者能屈能伸,可自从晓得他要被放逐,雅予却实在担忧,大丈夫能屈,野兽不能。他永久都是要霸道地矗立,毫不低头,毫不肯憋屈。萧瑟野地,倒不是怕他受不得苦,怕的是他离不开天下交战的豪放、忍不得整日为着生存的噜苏。谁曾想,卸下了铠甲做农夫,他比在校场还忙。
“啧!”他不耐,“这是安神解乏的,夜里吃一小块,睡的香。来。”
日夜不辨,不知走了多久,只晓得翻过山,陷过坑,步队还在暴风雪中打散过。
“真的吃不下了!”
“怎的没有??”雅予惊魂不决带着哭腔,“从我鞋上一出溜就跑了,我亲眼瞥见的!你从速逮啊!”
“如何?”
两指捻了一小块放入口中,公然是软光滑人、入口即化,奶浓与酒醇,如此相合,满口生香。
“嗯。”雅予笑着点点头,“好吃。里头搁了酒?”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