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藏匿多年的白梨和薛海才又透露踪迹,终究白梨死于落花山,薛海同月身亡,若非傅渊渟曾在机遇偶合下与他们伉俪订交,恐怕连他们生前育有一点骨肉都不晓得。
薛泓碧抬开端:“是九宫,还是……九贼?”
“那可真的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傅渊渟的指节在腿上敲着拍子,似在想从何提及,“你晓得杜三娘是谁吗?”
傅渊渟找了十二年,踏遍江山万里,终究找到了阿谁孩子,也找到了……那把割喉刀。
薛泓碧低下头,好半天没吭声。
但是薛泓碧向来心细,又是在三教九流稠浊的贩子间摸爬滚打长大,他嗅见的那股味道浓香刺鼻,是较为差劲的脂粉,连在青楼门口揽客的女人都不屑于用,更何况傅渊渟那身衣袍料子虽好却已陈腐,想来多年流亡的日子并不好过,不免得志。
薛泓碧问道:“我亲娘是个和顺的女人吗?”
又四载,暴雨梨花重出江湖,一夜之间血洗掷金楼,百名杀手幸存无几,而后一起向北流亡,死亡落花山。
“你还小,这世上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人也不是非好即坏的。”傅渊渟摸了摸他的头,“我们只是选了本身的路,至死不悔罢了。”
傅渊渟想到这些,只感觉嘴里本就不香的酒更苦了些。
东方将明,日夜瓜代。
薛泓碧一腔对严父慈母的神驰之情尚未升起,就在这两句话间“啪嗒”摔了个稀碎。
“不过,你爹倒是和顺体知心肠软,若他在场,估计你娘第一个巴掌刚挥下去,他就该抱着你哭了,准叫你娘舍不得再打第二下。”傅渊渟撇了撇嘴,“慈父多败儿。”
薛泓碧收回远眺的目光,转头看向面前还是暗淡的冷巷,模糊可见几盏幽幽彤红的灯笼。
“确切如此,‘啼血杜鹃’这个名号但是拿性命堆出来的。”傅渊渟意味不明地一笑,“不过,她当时也只是天下第二杀手,而排在第一的……。”
傅渊渟哈哈大笑,分给他一只洗得发白的牡丹坐垫,两人肩并肩坐在一块儿,浑然看不出两个时候前的剑拔弩张。
“你在说甚么大话?”傅渊渟暴露一脸见鬼似的神采,“如果你娘动手,你现在想爬出门都是痴心妄图!”
傅渊渟坐在她身边,醉眼迷蒙听那令人脸红心跳的艳曲小调,酒壶在指间腾挪闲逛,好几次差点坠地,常常又在脱手之前被手指勾住,如挑逗美人笑靥,若即若离。
她穿戴重紫的罗裙,发髻上簪了红色绢花,面上青黛脂粉用得略重,却将浓丽与媚俗完美融会,是残花败柳,也是浓墨重彩。
传言傅渊渟此人生性风骚贪慕享用,平生最好美酒美色,早些年落魄江湖不忘载酒而行,薛泓碧被他拿住时也闻到了一股酒香和脂粉味,明显是不久前才从女人堆里爬出来。
皇亲国戚、同道中人,杀手最不能沾的两笔买卖被她做尽做绝,哪怕人死已有十二年,暴雨梨花凶名尚在,且非论少有人知她为何一变态态做下如此背信弃义大不韪之事,便有知情者也讳莫如深。
傅渊渟背倚梧桐树干,渐渐喝下壶中最后一口残酒。
即便白梨以移花接木之术将他带出都城,活过来的也只要一介白身薛明棠。
既然薛海是宋元昭的对劲弟子,当年牵动朝野的谋逆案与九宫飞星又出自宋元昭手笔,走投无路的白梨与薛海插手飞星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也解释了傅渊渟为何对他们所知甚详。
饶是薛泓碧在得知杜三娘身份后已有所觉,现在听到这一席话也是难以置信,一时无言。
薛海,字明棠,先皇活着时钦点的最后一名探花郎,殿试之时年方弱冠,师承丞相宋元昭,备受帝王与太子看重,入翰林院授编修之职,才德兼备,前程无量,位极人臣也未可知。但是,他虽才气出众,性子却过于刚正,入朝不久便与骄横妄为的勋贵后辈产生抵触,后自请外放虽造福一方百姓,又获咎世家豪强,若非先皇贤明惜才,恐怕不等白梨接他的暗榜,这颗脑袋先丢了百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