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暗影将他们淹没,直到足迹被雨水冲毁,直到淤泥将丝帕埋葬。
听到萧正则这句话,玉无瑕伸手摘掉脸上残留的添补物,暴露被雨水冲刷洁净的本来脸孔,锁骨菩萨曾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即便韶华已去、素面朝天,她仍然美得让民气服。
重拳击中了头颅,劲力猛震,颅骨收回“咔嚓”一声轻响。
一惊以后,方越举刀向前,怒喝道:“昭衍!”
萧正则将面具一收,轻声道:“倒是如此,我本想擒住你徒儿,再向她逼问你的下落,现在你主动现身,倒也省去费事……你化身兰姑暗藏下来,想必就是为了本日吧。”
他从小就喊她“玉姐”,哪怕被傅渊渟支出门下,也固执地不肯唤她一声“师叔”,玉姐就是玉姐,如娘亲,如姊妹,如爱人。
方越筹算得很好,却不想他刚带着方咏雩到达这里,就见暗淡苍穹之下,有人撑着一柄白伞,鬼怪般无声无息地站在小道绝顶。
尹湄被他抓住,尖声叫道:“师父,走!”
面对萧正则这般劲敌,方咏雩不敢有涓滴忽视粗心,只在最后摸索了几个回合,以后都是尽力以赴。平心而论,萧正则不愧为稳压听雨阁四天王的阁主,其内力之深厚、招式之精美、武学之博识都是方咏雩平生仅见,比武不过百多个回合,他已手腕尽出,对方仍游刃不足,倘若再耗下去,方咏雩必将力竭人亡,绝无翻盘余地,干脆孤注一掷,同萧正则比拼内力。
周绛云垂下破褴褛烂的袖子,森然一笑:“好徒儿,你能在萧正则部下活命,一身本领算是出师了。”
惊呼声中,尹湄奋不顾身地攻向萧正则,可她腿脚负伤,离得又远,不管如何也来不及了。
尹湄正欲蹬墙上去助战,听到脑后劲风乍起,马上侧身转头,却见萧正则不知何时从鞭圈中脱身出来,一掌劈在她脑袋右边,整面墙轰然塌了一半,残砖碎石迸溅纷飞,尹湄只觉头皮一麻,左手搓掌成刀斩向萧正则咽喉,身子向右斜转,欲从他身边逃分开去,可萧正则脱手极快,她只得勉强抵挡,一躲再躲,始终逃不出三尺之遥,如在原地打转。
第一个会在上药包扎前为他吹一吹伤口的人,第一个会拿糖哄他别怕疼的人,第一个会陪他玩翻花绳踩豆子的人,第一个会因他嫌弃衣服有补丁不肯穿就去学刺绣的人,第一个会帮他报仇找场子的人……都是现在这个背着他的人啊。
不是虚情冒充的“周宗主”,也不是连名带姓的“周绛云”,是……“阿云”。
惊见萧正则遇险,兰姑哪还顾得上对方越穷追猛打,当即从墙头上一跃而下,挥刀震开了尹湄,旋即刀锋偏转,悍然劈向方咏雩,被赶过来的方越横刀挡住,许是救主心切,她当即刀交左手反对方越,脚下向后发展,右掌直拍方咏雩腹部!
萧正则先已被阴劲伤了经脉,现在又遭到阳劲冲撞,唇缝间有赤色一闪而过,身上那层莹润如玉的光芒也暗淡下去,尹湄看得清楚,顺势捡回长刀扑了上去,用尽尽力捅向萧正则心口,被他挥手一压,刀锋被迫偏移,却听“嗤”的一声,刀尖这回没有被震开,狠狠刺入了萧正则左腹,鲜血淋漓而出!
分裂的脑袋不大灵光,他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上回是在十八年前,本身偷袭了正在闭关逼毒的傅渊渟,姜还是老的辣,小魔头要造老魔头的反,一击到手则罢,没得逞就要被扒皮拆骨,傅渊渟把他踹翻在地,用脚碾他的手,逼问他为何要叛变,而他说不出启事,十指连心,痛起来也钻心穿肺,又感觉老魔头这辈子都没有自知之明,就算在飞星案里受了冤枉,可除此以外,傅渊渟做过几件问心无愧的功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