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光却叹了口气,“养心殿西暖阁那幅朕的书手春联你可还记取?”
“朕就是要清算这朋党,别的五旗、张党、鄂党,四大派系,……朋党,自古有之,防不堪防,野火烧不尽,东风吹又生,兴亡治乱,不成不鉴!有朋党在,这很多大政没法推行,或为掣肘,但,大病不宜用猛药,很多政务,又不能不依托朋党,以是,路要一步步走,事情也要缓着来,要学会借势,比如借成文运案之势,……嗯,不成操之过急。”
毓秀点点头,“成文运之死确切给了六叔机遇。”
“作案者逃之夭夭后,那些耸动朝局、混乱视听的各种‘传闻’,案发以后,真真假假、是非莫辩的传闻,不胫而走、不翼而飞的谎言,都是有人决计为之。有人被猜想、受思疑,乃至于大家自危;有人急于洗刷本身,揭露、告发者大行其道;更有唯恐天下稳定者,乘机推波助澜,兴风作浪。”
毓秀脸一红,却听宣光持续道,“事情确切仓促,莫非朕事前就没有防备?”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哈保,就是是朕提早安排的一支伏兵,就为防不测,……朕事前早令哈保掌管三营禁军,骁骑营尽是八旗精锐,护虎帐、前锋营的战力也高于正黄旗,这才有危难时,哈保带兵前来相救。”
景山,万春亭。
“记取,惟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毓秀答道。
毓秀顿觉有些沉重,他沉重地点点头。
“我知济尔舒是枭雄,但手腕不如你六叔,……不让济尔舒参与成文运一案,缉捕济尔乐,又着人监督礼亲王府,你六叔拿出咸安宫失火一案,就是想逼反他,我留中不发,也是想看看你六叔与郑亲王还能使出甚么章程来,但没想到济尔乐出事,济尔舒铤而走险,早早逼反了他,……”
“皇阿玛勿怪,儿臣似是明白,又似是胡涂。”毓秀稍一游移,“这场风波以成文运被杀案开端,至两位亲王削爵、守陵、圈禁,朝堂格式重新梳理,不过,依儿臣看,杰书与济尔舒倒下,获益最多的竟是六叔与老郑亲王,”他看看宣光,“但朝中张鄂两派与四大派系也都有斩获,竟是皆大欢乐的局面。”
“你六叔的心机,我明白,他明白朕想推行新学乃至新政,强大国度,他呢,则是想借推行新学,突破权力格式,整合朝堂权势,而济尔舒呢,倒是想借反对推行新学,打击你六叔,他们二人,朕洞若观火。”宣光笑着伸脱手来,又用力一捏,“都在朕预感当中。”
宣光看看紫禁城上方那悠悠的白云,笑道,“白云千载空悠悠,作为一国之主,你也同臣子这般拨机弄巧就落入下乘了。”他拿起茶杯来,却不急着喝茶,“谁为猎手,谁为猎物,谁是谁非,谁对谁错,天子心中稀有。他们斗他们的,你就在旁看着,这说句不入耳的话,就象那斗蟋蟀,你用草根悄悄一拨,四两便可拨动千斤,他们再斗得短长,也始终逃不出你的掌心。”
毓秀不由大悟,“儿臣明白了,推行新学,皇阿玛的意义一是可开导民智,培养人才,富国、济民、强兵;二是借新学之争,打乱派系,诽谤朋党;三是要裁抑八旗,收八旗之权,强朝廷之令,行旗务鼎新。”看着宣光赞美的眼神,他又问道,“那六叔我今后应如何应对?”
往南俯瞰,紫禁城的殿宇巍峨,黄瓦飞檐,连缀成片,蔚为壮观,向西了望,中南海、北海水面波光粼粼,好一派皇宫名胜!
毓秀已是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悄悄听着父皇的讲解。
“八旗,本为大金朝立朝之本,但是你看这些八旗后辈,遛鸟的遛鸟,捧伶人的捧伶人,”宣光帝一阵讨厌,“朕继位之初推行的旗务鼎新,让他们种田,给他们地种,竟都卖了换了银子!旗务鼎新已名存实亡!……朕想过了,为国度计,不如干脆裁抑八旗之权,八旗统统权力收归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