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的父亲是户部侍郎吴缙。”
赵有智轻声道:“见着皇上,如何如许没端方?”
晴妃似是闻声了,脸上微微暴露一丝笑意,只是喘气着,过了好半晌,仿佛缓过来一口气,声音低得几近听不清:“是……是……皇……皇贵妃……”
“逐霞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是类似么?
夜已深了,宫中甬道为露水浸润,在月色下似水银铺就普通。如霜心机重重,却听内官们的脚步声惊起枝上的宿鸟,唧一声飞往月影深处去了。不觉昂首一望,只见宫墙深深,几株梧桐树高过墙头,枝叶疏疏,映着一钩秋月。这一带宫室规制极是宏伟,月色下只见一重重金色的兽脊,冷冷映着月色,四下寂然无声,连灯火都没有一星半点,格外叫人感觉疏冷凄清。如霜因而问:“这是甚么处所?”
步辇缓缓自辇夫肩头降下,程远上来扶住她的手臂,苦愁眉脸:“娘娘,还是归去吧,更深露重,万一受了凉寒,奴婢可就罪该万死了。”
程远只觉如蒙大赦,忙服侍她上辇。夜中风冷,吹得那梧桐枝叶簌簌有声,内官们手中的灯笼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摇摆不定。如霜的衣袖亦被风吹得扬起,在夜色中如玄色的蝶,展开巨大富丽的双翅。
晴妃夙来体弱,一年里头,倒有大半年病着。后殿中极静,只听前殿歌吹模糊,如同仙乐普通飘缈传来,丝竹当中异化笑语之声,热烈繁华到了极处。如霜想到晴妃此时孤寂一人,委实不幸,便道:“我去瞧瞧她。”
天子又问:“你是谁家的女儿?”
晴妃不由赧然,道:“吴昭仪与mm你面貌类似,倒似一对双生,以是我才一时看住了。”
统统都像是经心排好的折子戏,起承转合,唱念作打,连一步也错不得,她顺顺铛铛做为了昭仪吴氏,极尽恩宠,天子凝睇她的目光,老是暖和安静,仿佛好久之前,就已经与她相知相守。
心中像是被极细极薄的锯片划过,起先不感觉痛,然后猝不及明白过来,本来这里就是景秀宫。
程远直惊出了一身盗汗:“娘娘!”
她想起刚才晴妃的梦话,那些恍惚的、支离破裂的字句,拼集出她心底最深处的阿谁奥妙,阿谁她毫不能去想起的惶恐。
赵有智承诺了一声,刚退至门侧,如霜忽又一笑,叫住了他:“如果皇上忘了问起我,公公可莫也健忘了。”
重帘层层揭起,仿佛有风,吹入淡淡的荷香,但见莲步姗姗,竟并非宫人装束,而只是一件薄绡纱衣,衣绿如萍,发束双鬟,非常清雅敬爱。娉娉婷婷穿帘而来,行至天子面前盈盈下拜。
赵有智笑嘻嘻道:“娘娘这话说的,奴婢千万不敢。”
如霜面无神采,只是凝睇着檐角那一钩明月,月华清冷,照在森森摆列的鸱吻之上,过得好久,方才从唇中吐出两个字:“归去。”
天子懒得与他多说,只将脸一扬,赵有智会心,双掌轻击。
入宫只短短数日,已经有窃保私语的流言,她与淑妃慕氏在面貌上有着惊人的类似,仿佛妖娆的两生花,各自明丽鲜妍。但她并非淑妃,这位后宫中职位最高贵的女子仿佛是一尊玉像,完美无瑕,楚楚动听,却涓滴没有活力,连笑起来眸底也是暗的,没有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