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竹叶簌簌如急雨,智光法师浅笑道:“王爷果是有缘人。”遥遥指导院门之上,但见一方匾额,字极拙雅,却恰是“此静坐”三字,两人不由相视而笑。
豫亲王感觉秋凉生襟,望着窗外大雨如注,不由得又皱起眉来。
边关亦无好信,由鹤州守备裴靖所领的救兵与屺尔戊马队在悯月山下苦战数日,裴靖败走黑水,两万人马折损余下不敷五千,不但没有解定兰关之围,反倒将本身困在了黑水之畔。兵部侍郎忧心忡忡,言道:“裴靖十余年来镇守边隘,与屺尔戊交兵多年,此次竟一败如此。那屺尔戊的主帅,委实不能小觑。”
屺尔戊此次南征的主帅,竟然前所未闻,却被屺尔戊人呼之为“坦雅泽金”,意为“日光之神”,生得并非高大威猛,身材乃至比凡人还来得肥大纤细。然无人见过其真脸孔,上阵必戴黄金面具,面具铸端倪狰狞,跨骏马,执长矛,一身灿然金甲,映在朝阳下如日之升,真模糊有神威之感。其人用兵极诡,数月来与天朝交兵数次,屡战屡胜,一时之间,颇令边关全军顾忌。
头一条便令豫亲王摇了头:“闭九城千万不成。”至于后两条,倒是能够筹措办到,以是立时便安排在城外火食希少处设立善堂,凡是得病的流民都送去善堂将养,然后又联络数十家医馆药肆,在九城中派发避邪之药,以防疫症传播。饶是如此,都城里却渐渐有了病人,开初是三五例,立时遣人送到善堂去。但病人明知送进了善堂便是一死,不由嚎哭挣扎,亦家有病人而亲朋瞒而不报者。
豫亲王谛视那笔迹半晌,道:“这仿佛是胜武天赋子的手泽。”
豫亲王感觉疲意渐生,皱着眉道:“拣要紧的讲。”
多顺一边拭泪一边道:“王爷到那里,奴婢就到那里。王爷打小就是奴婢抱大的,奴婢服侍王爷这么多年,一天也没离了王爷,王爷如果嫌弃奴婢,奴婢只要往这柱子上一头碰死了。”
天气已晚,但豫亲王还是连夜行路,赶回都城。扈从卫士高持明炬,但闻蹄声隆隆,一弯新月如钩挂在林梢,月光似水,照在甲胄兵器之上,清泠泠如有冰意。而林间草木皆生霜气,西风吹面熟寒。
豫亲王固然来过寺中赡佛数次,却从未曾到过寺后,见此清幽之境,不由感觉肌肤生凉:“西长京内竟另有如此地步,如果于此闭门静坐,可令人顿生禅意。”
这是豫亲王第一次听到天子口中吐出阿谁“杀”字,仿佛是轻描淡写,却令人在心底微生寒意,但他夙来景仰天子,也就今后不提。而睿亲王领着雄师,不竭遣人返来催粮催饷,一起又滋扰处所,沿途各级官员稍有供奉不及,便一本参到。而天子夙来放纵这位手足,凡有所奏,无有不准。一时之间,兵部、户部、吏部皆被这位骄贵放肆的王爷,左一本右一本雪片似的奏折逼得苦不堪言。
但定兰关是西北锁钥,如果失了定兰关,西北六州将无险可守,屺尔戊铁骑能够径直南下,轻取中原。豫亲霸道:“到了当时,只怕会误了天下大事。”
豫亲霸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己。亏你还读过几年私塾,不知圣贤书都念到那里去了。”
因是先祖帝手泽,豫亲王清算衣衿,方才恭敬入内。待进得院中,但见木窗如洗,几案映碧,满院翠色苍冷,一洗繁华气象。院中不过数茎梧桐,倒落了各处的黄叶,堆积砌下。砌下虽还是砖地,但苍苔点点,如生霜花。而举目望去,唯见修篁如海,瞻仰才见一角天空净如琉璃澄碧。豫亲王不由道:“居此读书甚佳。”智光法师但笑不语,命小沙弥在廊下煎了药茶,他颇知药理,亲身替豫亲王评脉,沉吟道:“王爷这病倒不似疫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