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光摇首道:“先师亦未曾见过此药,贫僧更未见过,实无半分掌控解毒,不过竭力一试罢了。”他酌斟很久,才提笔写下一个药方。寺中本来就有药库,张悦按方去处掌药库的沙弥取了药来,但因为疫病横行,药库当中的药材,其十之八九散舍给了满城百姓,所余不过一二,亦不甚全。而所缺药材,亦无处买去——以是连续十数日,并无多少实效。
豫亲王不由浅笑道:“智光大师乃杏林国手,有妙手回春之实。”
如霜自复苏后,只准人称呼本身为“慕蜜斯”,张悦诸人怕忤了她的意义,又惹得她犯病,因而只好称她“蜜斯”。如霜闻声宫人如此说,抬起眼来,公然瞥见满庭翠竹间,有一青衫男人负手而立,丰采俊朗,其神如玉。她站起来隔窗裣衽为礼,声音犹带几分怯意:“见过王爷。”自病后她嗓音已愈,听起来温婉美好。依着未嫁女子的端方,如霜顺手执起白纨扇,遮去本身的半边面庞。只是寂静垂首,如同见着父兄的模样。
谁也不知是如何回事,待豫亲王进了修篁馆,只瞥见宫人狼狈万分地躲在屋角,被褥、枕头混乱扔了一地,而如霜缩在床角瑟瑟颤栗。豫亲王见她嘴唇乌紫,牙齿轻颤,似是感觉非常酷寒。张悦大着胆量拾起被子替她围上,她仍浑身颤栗,如小兽般伸直成一团。豫亲王猜想她这是寒毒发作,而智光大师偏又去了城东为穷户忏经散药,不在寺中。以是只得另想体例,因而命人又取来几床被子,如霜还是冷得颤栗,最后在屋中生起火盆来,方才将火盆抬出去,谁知如霜俄然一笑,她本来久病,瘦骨嶙峋,更兼披发混乱,这一笑暴露一口白牙,当真形如疯魅。“唿”一下俄然推开宫人,世人劝止不及,只听“砰”一声,她已经撞在柱子上,顿时鲜血长流。
张悦吃力地吞了口口水,道:“慕娘娘俄然不好了。智光大师又不在寺中,奴婢真怕……”
不知不觉,在寺中已过了十来日,豫亲王居于寺中,只觉人生活着,从何尝像现在这般平静过。每日唯闻梵音静唱,竹声如雨,固然吃的是粗茶淡饭,然后涤风饮露,胸怀为之一洗。这日凌晨天方微明,竹林前群鸟已经噪唱。他在院中负手而立,听鸟啼浊音宛转,不由面带浅笑。多顺服外头出去,一瞧见了,恨得顿足道:“我的爷!如许冷的早上,连件袍子都不穿就站在这风口,真真是想要奴婢的命了。”
豫亲王甚为不测:“中毒?”
“前朝药书上有载,济州百姓王某,砍木时头部为树枝重击,固然醒来,但数十年间影象全无,只记得幼时各种事。人皆怪之曰‘失魂’。这失魂症的症状,与女居士目前的症状,倒是甚为类似。”
如霜自那今后,一向昏倒未醒。每日高热不退,如此连续数日,连药汁都灌不下去了,眼睁睁看着无救,张悦诸人只得悄悄预备后事。谁知又过了几日,如霜竟古迹般退了高烧。智光大师甚是不测,试着开了几个方剂,公然垂垂保养起来。只是如霜自昏倒中复苏后,竟似丧了心智普通,只道:“这是那边?你们快快送我回家去。”
修篁馆原是竹海深处一重院落,一带青砖矮垣,进了黑漆剥落的小门,才看出馆楼精美,只是近看便知失于修补,雕镂漆画皆剥落殆尽。而院中山石装点,石畔植极大两株老梅。绕过山石,才见着山房灯光微明,张悦挑了灯接引豫亲王进了屋子,过了雕花槅扇,模糊闻见一股浓烈的药气,而屋中几案皆是旧物,灯下只见湖水色的帘幕落着微尘,更显屋中静得寂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