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亲王见她见礼,娇怯怯一种女儿行态,仿佛还是数年前那慕氏的掌中明珠,想起智光大师所言,这年来影象全失,于她而言,亦非不幸。心下不由得唏嘘感慨。
如霜道:“娘娘?你为何这般称呼我?让我去宫中做甚?”
修篁馆原是竹海深处一重院落,一带青砖矮垣,进了黑漆剥落的小门,才看出馆楼精美,只是近看便知失于修补,雕镂漆画皆剥落殆尽。而院中山石装点,石畔植极大两株老梅。绕过山石,才见着山房灯光微明,张悦挑了灯接引豫亲王进了屋子,过了雕花槅扇,模糊闻见一股浓烈的药气,而屋中几案皆是旧物,灯下只见湖水色的帘幕落着微尘,更显屋中静得寂廖。
智光大师素擅药理,每日过来替豫亲王看脉开方,因而豫亲王又请智光替如霜诊治,谁知智光大师诊脉以后,一脸凝重,缓缓道:“这位女居士从脉象上看,仿佛是气血两虚,但细细看来,竟有蹊跷之处,倒仿佛是中毒。”
宫人见她如此,谨慎翼翼道:“娘娘,您是在这里养病,等病好了,便能够回宫去了。”
豫亲王亦感觉欣喜:“好好服侍着。”
豫亲王常常晚间必发作低烧,此时感觉身上又滚烫起来,本身也晓得本身是在发热,方点了点头,忽闻有人推开院门,“咿呀”一声,脚步踏在满院落叶间,窸窸窣窣。
多顺不敢回嘴,见小沙弥煎了药茶来,忙接畴昔斟妥,又晾得微凉,方才奉与豫亲王。智光法师道:“寺中只要斋饭,每日遣小徒为王爷送来,只是要委曲王爷了。”
这日晚间豫亲王还是在灯下看佛经,忽闻脚步声短促,犹未起家,已经听到张悦的声音,非常镇静:“王爷!王爷……”多顺忙迎出去,呵叱道:“甚么事大惊小怪的?”
张悦不敢冒昧,禀了然豫亲王再请了智光大师来诊视,智光大师向如霜问了半晌话,方才去处豫亲霸道:“王爷,娘娘是头部外伤太重,怕是得了失魂症。”
智光于杏林之学见地极其弘博,听他如此描述,不由道:“莫不是寒硃丸?”双掌合什,默诵佛号,才道,“先师曾见前人散帙中记录此药,道是用硃麝等数十味奇药分解,虽可暂舒心肺,实乃饮鸠止渴,且久服成瘾,祸及后代,唉,实实恶毒不成用。”
多顺不敢辩驳,只得提灯去取了参来,交给张悦。立时煎了药来,宫人吹得稍凉,张悦便扶起如霜,意欲喂药。而如霜双唇紧闭,宫人固然拿着银匙,却如何也撬不开牙关,直急了一头大汗。
豫亲霸道:“我来。”趋身向前,一手捏住如霜颊上颊车穴,颊车穴专司人咬嚼之肌肉,如霜公然双唇微张,宫人便将药一口口灌了出来,豫亲王见她还能吞咽药汁,心下略微放心。看吃完了药,多顺道:“王爷,娘娘此病,已非物力可及,乃是天命。王爷还是先归去歇着吧,娘娘或有厚福,明日便好了也不必然。”
豫亲王感喟道:“所谓天命如此。”
多顺哭笑不得:“王爷,您另有闲情逸致打禅。奴婢固然是个没见地的,但也跟太妃娘娘们来过几次大梵刹,也在这庙里吃过几次斋,哪次的斋菜不是三菇六耳、生果蔬菜?甭说是香蕈、草蕈、金针、云耳,就是猴头菇、牛肝蕈也不算甚么奇怪。本日我们来,竟然给我们吃这类东西。”
豫亲王蓦地忆起那日护送她前去行宫,途中她旧疾发作,曾经吃过一颗丸药,其香极异,不由道:“我倒见过一次那种药丸,通体碧色,不过蚕豆大小,有异香,仿佛像是麝香,又不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