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下保卫按刀垂首,不敢冒昧,罗天弈却在甬道口顿下脚步,挑起眉。他身后冲出几个侍卫,持刀向前开道,罗少府君方才迈步行去。那举伞的侍从脚步健旺,怎奈伞下人步势急猛,雨丝水珠寻着缝儿便泼出去,一条甬道走过,罗天弈衣裳靴面润出几分烟水色,却浑不在乎。
杨牧风抖着须,笑容可掬,“哪一样都不喜好。”
杨牧风闭了闭眼,不消猜也晓得面前是甚么景象,他早间被押在囚车里走了一阵,还没出城又仓促押返,投入死牢中,看来是青云帮暗施手腕,逼得罗天弈朝令夕改,要在这牢中寻他费事,这番一场苦头怕是避不了的了。
府官大人明显为他的提审备办了诸项物事人手,罗天弈点头,“方府尹莫出声。”他端起茶杯呷了口,因他来得仓促,这监狱里备应不及,奉侍粗陋,倒是方耿从府衙里临时带来的茶叶新奇,茶是一壶好茶,吃着醒脑提神。
室中拾掇得非常干净,除了橱柜,正中摆着一张方整的木桌,另有几只靠椅,几盏油灯挂在墙壁,照得暖亮。罗天弈上首坐了,方耿不敢猖獗,一个眼色畴昔,司狱先端了茶生果点过来,斟好了茶退出去。
方耿受命捉捕肇事痞徒,整肃市乱,联同兵马司抓了一大帮恶棍劫贼和地痞混子,兵马司监收押了附从肇事的闲汉刁民,将恶暴残暴的滋乱者悉数解押到府监候审,捕差们也得空窥伺,沿街驰驱锁人,一天工夫,市墟之乱转移进应天府监,牢里闹成一片,方耿本是过来察看的,接到罗天弈要来提审案犯的传讯,是故候在此处迎驾。
罗天弈低头一顾,并未几话,悄悄一抖袖,将感染的水汽抖走,握着褶扇负手踏上板道,司狱引他进狱中,穿过一排牢房,牢里犯人骚动起来,他看也不看,到了一道向下的斜阶前,那关押死囚的牢房还得向下一层。罗天弈看那斜阶不过七八级,也嵌了木板,到底这地儿闷浊湿臭,不想再下去看,只叮咛:“将犯人提上来审。”
那金沙帮主与他同在南京,纵有个城里城郊之别,偏见一面闲谈,不过吃顿饭般轻易,哪怕真是青云帮主之命,如此奥妙大事,正该话不传六耳,事不露形迹,暗内里授安排,怎能以手札交办?便是打造箭矢,不假手亲信或别人,也断不该以真脸孔去采办。
“堂上有证据,并非平空假造。”
他自顾往回走,侍卫们也跟在四周戍守,方耿看着他这威势,谨慎翼翼的过来,引了他到牢房旁的狱卒室中。
此时见他头戴镶金羽边纱帽,身着黛青夏绸狮子衣,玉带皂靴,仅是便服到访,知他要私审,也不敢怠慢,和司狱迎了出来。
韦武放下屈着的腿,走到他跟前,绕着他走了一圈,将他打量了又打量,边道:“杨牧风,我们在京师,也没想到有你这号人物会行刺少府君,是以没特地给你量身打造些刑具,我身上带着的几样磨人玩意,对你也不是很趁手。”他巍然立定杨牧风面前,诚心肠劝道,“我实不想费这番手脚,你还是坦白吧!”
“杨某代主家打理山庄经谋买卖,买卖场中不免获咎小人,却也想不出与那个有如此深仇大怨。”杨牧风深深感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