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宁一个小丐儿,看惯了人神采,最是乖觉,也不胡乱惹事,何况他饿了两三天赋有这一餐,那双眼没闲着,那张口也忙着大口大口吃食,一桌子菜吃了大半,只吃了个肚撑胃胀,这才惊觉凤姐没吃多少,仿佛只是陪他吃这一餐。
“光天化日之下,另有没法无天的事?”
薛若天然不见毒发,唐玉冰也只痴痴望他。满店的人当这是打情骂俏,不好讽刺的打情骂俏。
几个猎奇心被吊上的熟客都叫:“丁儿别卖关子,快说快说!”
便有人讽刺,“莫非要来一段风雪山神庙的评弹?”
“顿时说顿时说!”
“钱丁儿你嘀咕个甚么鸟!说好了爷赏你,别磨蹭了!”
刘老精小算盘打得比他精,“欺贫不欺信。丁儿,客人要说该得,隆盛一分不会少你的。若说不该,我要打个大折,只赏你份润嗓子的茶水钱。”
钱丁儿就是发卖是非的人。只不过他的衣食父母不是这合座的门客,而是各间饭店酒坊的店主。一桩时鲜的事儿少说也能换上百十来文,南北两岸走下来,平常也有一两银的支出。若碰上惊天动静,店家的打赏自不说,上饵的客人也会偷偷塞钱讨黑幕。
座中武林人士大惊。人的名,树的影,祈家风头最盛的老三,竟然死了?这血淋淋的性命关天,可不能生捏白造,给他十个天的胆,钱丁儿也不敢顶着武林八大师的剑尖说事,“就是今早儿辰时刚过,城南铁作坊的一个锻铁铺子,祈三爷身中一剑,古怪地死在那边。”
凤宁记得四五年前的京师,风华京师,人也较别处俊彦,穿衣打扮不但讲究入时,还领着民风跑。那当儿男人流行一种轻衣拢袍的穿法,同色衣裳,布料以湖绸为上,绣是苏绣,平淡纹样。人也多是姣美女儿,自夸潘安宋玉。另有奇特的梳髻伎俩,用两簪挑发,髻不拢全,结长链或飞带。这发式被朝中一帮酸儒视为邪媚,厥后颁了法律制止,却没多大功效。
捂了嘴,不敢叫下去。世人却都已想到,一时噤若寒蝉。
钱丁儿瞥去一眼,“客倌,您真聪明。”
店小二唬了下,“甚么杀人放火事,这等值钱?”
店小二百忙里超出甚,哟地一声,笑起来,“钱丁儿来了,本日有几桩新奇事呀?”
但是时髦的事总有一个法例,它会式微、埋没。这两年过了气,公子们自发地拨乱归正,回归正统,因而四方巾的还四方巾,大襟直缀的还大襟直缀,不兴那妖雅的一套了。
掌柜刘老精适时窜过来,油滑地笑,“我说丁儿,别狮子大开口的,上一次皇上册封太子,你也不过要了半两。”船行顺水,人活顺势,有人爱听的事,掌柜天然舍得费钱,小财不去,大财不来。客人爱来隆盛,天然有费钱的理,听这小道动静便是一桩。
厥后垂垂晓得这邪风并非京师所兴,而是扬州刮来。在一次八月的嘉会中,如吹起的蒲公英四方飞扬,引得各大州城纷繁仿效。
“千葵手祈安?”
钱丁儿满满喝了口茶,清清喉咙,就开讲了,“江南江北最着名的人家是谁?我不说大伙也晓得。杭州薛、姑苏柳、扬州金,响铛铛的望族,另有那泰州祈氏,金陵二王,湖州李笔,这一个个也都是武林世家,名震江湖。大伙这几日在秦淮河边转转,不定能撞见这几家的人物。”
像那薛若唐玉冰、豪侈恶俗的男人,一径儿我行我素,雷打不动,只能徒惹谛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