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而辽竟病死，由钊继立，改元定鼎。复欲承父遗志，攻燕邺城，得胜而还。再遣部将翟都，侵燕馆陶，屯苏康垒。好兵不戢，必致自焚。因而燕主垂不能再忍，命令亲征，自率步骑十万，径压苏康垒前。翟都弃垒夜走，奔还滑台。翟钊闻燕兵大至，也不由惶急起来，赶紧缮就哀书，借兵西燕。西燕主慕容永，调集群臣商讨去处，尚书郎鲍遵道：“两寇相争，必将俱敝，我随后出兵，乘敝制寇，便是卞庄刺虎的遗策了。”中书侍郎张腾道：“强弱异势，何至遽敝，不如率兵往救，使成鼎足，方可管束强燕，一面分兵直趋中山。昼设疑兵，夜设火把，使彼自相疑惧，引兵自退，然后我冲彼前，钊蹑彼后，必可蹙燕，这乃天授机遇，万不成失呢！”永不肯依腾，却回翟使，令人返报翟钊。钊只好集结部众，出拒黎阳。燕主垂至黎阳北岸，临河欲济，钊列兵河南堵截。燕军见钊众气盛，很有惧色，俱劝垂留兵缓渡。垂掀髯笑道：“竖子有何能为？卿等可随朕杀贼哩！”诸将始不敢多言，但静待军令，严装候着。到了次日，垂忽命令拔营，迁往西津，去黎阳西四十里，具有牛皮船百余艘，载着兵仗，将溯流东上，进逼黎阳。钊见垂引兵西向，不得不随向西趋，防垂渡河。哪知垂是诱他畴昔，到了半夜，却暗遣中垒将军桂阳王镇，率骁骑将军国等，仍到黎阳津偷渡。平风息浪，竟达河南，当即乘夜筑栅，及旦胜利。钊得知燕军东渡，仓猝麾众赶回，来夺燕寨。偏燕军依栅自固，坚壁勿动，钊一再应战，统被燕军射退。待至午后，钊士卒来往饥渴，只好引还，不料燕营内一声鼓角，驱兵杀出，竟来追钊。钊亟回军抵敌，两下里正在鏖战，突有一彪人马到来，为首大将，乃是燕辽西王慕容农。他因钊众东回，得从西津渡河，前来助镇，摆布夹攻钊众。钊如何抵挡得住，仓猝引众返走，已被燕军杀得七零八落，只带得残骑数百，奔归滑台。燕军堕入黎阳，再乘胜进逼，钊力不能支，没何如挈着老婆，率数百骑北走，渡河登白鹿山，凭险自守。
燕军追至山下，瞥见山路险仄，林箐昏黄，孔殷不敢出来，便在山下安营。一住数日，并无一人出山，慕容农语将士道：“钊匆促入山，粮必未几，断不能久居山中，惟我军常围山下，彼且惮死不出，不如佯为退兵，诱他下山，方可一鼓毁灭了。”父子兵略，俱属可观。将士当然同意，便即引退，钊果下山西走，行未数里，燕军已两面突至，掩杀钊众。幸亏钊乘着骏马，飞奔而去，统统老婆部曲，悉数被擒。钊所统七郡将吏，均向燕请降。垂从子章武王宙为兖豫二州刺史，居守滑台，徙徐州七千余户至黎阳，亦留从子彭城王脱居守，领徐州刺史，自引军还中山，命辽西王农都督兖豫荆徐雍五州军事，屯兵邺城。独翟钊单骑奔入西燕，西燕主慕容永美意延纳，授钊车骑大将军，领兖州牧，封东郡王，偏钊住了年余，又生异志，复思叛永。永察出诡计，方将钊杀死了事，翟氏乃绝。小子有诗叹道：
拓跋珪母子，屡濒死地，而卒得不死，是得毋天将兴魏，王者不死耶！然观诸珪之心术，实无足取，彼赖舅贺讷而得存，乃未几而导燕灭贺矣；彼恃慕容氏之援而得兴，乃未几而遣仪窥燕矣，无信无义，何故立国？顾竟得雄长朔方，历祚至百五十年，天道茫茫，殊不成问！岂当时方丁闰运，固凭力不凭理欤？丁零翟氏，燕之所借以光复者也，翟斌忽迎垂，忽又欲叛垂，事泄被诛，咎由自取。然翟真翟成翟辽翟钊等，展转构难，虽接踵败死，卒归于尽，而慕容氏之兵力，盖亦已半敝矣。蛮夷无亲，难与同事，慕容垂固尝负秦，亦曷怪翟氏之几次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