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就而复居之。梅女夜至,展谢已,喜气充满,姿势嫣然。封爱悦之,欲与为欢。瞒但是惭曰:“阴惨之气,不但不为君利,若此之为,则生前之垢,西江不成潘矣。汇合偶然,本日尚未。”问:“何时?”但笑不言。封问:“饮乎?”答曰:“不饮。”封曰:“坐对才子,闷眼相看,亦复何味?”女曰:“妾平生戏技,惟谙打马。但两人寥落,夜深又苦无局。今长夜莫遣,聊与君为交线之戏。”封从之,促膝戟指,翻变很久,封迷乱不知所从,女辄口道而颐指之,愈出愈幻,不穷于术。封笑曰:“此内室之绝技。”女曰:“此妾自悟,但有双线,便可成文,人自不之察耳。”更阑颇怠,强使寝息,曰:“我阴人不寐,请自休。妾少解按摩之术,愿尽技术,以侑清梦。”封从其请。女叠掌为之轻按,自顶及踵皆遍;手所经,骨若醉。既而握指细擂,如以团絮相触状,体畅舒不成言:擂至腰,口目皆慵;至股,则沉甜睡去矣。
次夜,女出笑曰:“痛快!恶气出矣!”问:“何仇怨?”女曰:“曩已言之:纳贿诬奸,衔恨已久。每欲浼君一为昭雪,自愧无纤毫之德,故将言而辄止。适闻纷拏,窃以伺听,不料其仇敌也。”封讶曰:“此即诬卿者耶?”曰:“彼典史于此十有八年,妾冤殁十六寒暑矣。”问:“妪为谁?”曰:“老娼也。”又问爱卿,曰:“卧病耳。”因冁然曰:“妾昔谓汇合有期,今真不远矣。君尝愿破家相赎,犹记否?”封曰:“本日犹此心也。”女曰:“实告君:妾殁曰,已投生延安展孝廉家。徒以大怨未伸,故拖延因而。请以新帛作鬼囊,俾妾得附君以往,就展氏求婚,计必允谐。”封虑势分差异,恐将不遂。女曰:“但去无忧。”封从其言。女嘱曰:“途中慎勿相唤;待合卺之夕,以囊挂新人首,急呼曰:‘勿忘勿忘!’”封诺之。才启囊,女跳身已入。
封云亭,太行人。偶至郡,昼卧寓屋。时幼年丧偶,沉着之下,很有所思。凝睇间,见墙上有女子影模糊如画,念必意想而至,而久之不动,亦不灭,异之。起视转真;再近之,仿佛少女,容蹙舌伸,索环秀领,惊顾未已,冉冉欲下。知为缢鬼,然以白天壮胆,不大胆怯。语曰:“娘子如有奇冤,小生能够死力。”影竟然下,曰:“萍水之人,何敢遽以重务浼君子。但泉下槁骸,舌不得缩,索不得除,求断屋梁而焚之,恩同山岳矣。”诺之,遂灭。呼仆人来,问所见状,仆人言:“此十年前梅氏故居,夜有小偷入室,为梅所执,送诣典史。典史受盗钱五百,诬其女与通,将拘审验,女闻自经。后梅伉俪接踵卒,宅归于余。客常常见奇特,而无术能够靖之。”封以鬼言告仆人。计毁舍易楹,费不资,故难之,封乃合力助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