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垂下了视线,渐渐地喝了一口茶,重又将茶盏放了归去,笑着说道:“‘斑斓坊’不过是一个小铺面,那里算得上甚么端庄铺子,也劳东府的珍大哥看在眼里。”说着,又问她们做甚么用,买了多少料子了。
林黛玉搁下帕子,笑骂道:“就你这小蹄子,放心咒我病了。我本日不见,明日不见,莫非每天在府里装病?为了这几小我,倒搅得大师几个月不能出门,再让人晓得了,还当是你家女人怕了她们呢!”
那赖二家的婆婆自发得林黛玉听了贾珍的名号,必定要衡量一二,再施加些压力,赊借一事就必定是肯的,因而抢过自家儿媳妇的话头,笑着说道:“林女人竟不晓得?荣府的大蜜斯,也是女人的远亲表姐,现在封了贤德妃。眼下圣上体恤后宫,令各家按制盖探亲别院,便可把娘娘接回家里团聚,这也是自古从没有过的恩情。”
这几人一一起身向林黛玉施礼。黛玉赶紧侧身避开,回了半礼说:“我固然住在外祖母家里几年,却从没有过东府去玩儿,是以也不大认得。”
赖二家的儿媳妇笑着说:“别说女人不认得我们,就是我们长年在各府走动的,也仅仅传闻过老太太跟前住了一个天仙般的外孙女儿。虽说远远瞥见过一两回,到底认不出来。如果不是这回珍爷奉了命来姑苏一带买料子,正巧赶上了林嫂子一行人,也不晓得姑苏府那间最大的绸缎铺子‘斑斓坊’,本来是主子家亲戚的财产。”
紫鹃替黛玉笼上了一件家常的素色大毛衣服,翻开金饰箱子,正在遴选,只听雪雁在一边说道:“我感觉紫娟姐姐说得对,女人就是心性儿太好了,才容忍她们编排。自打宝女人来了,女人明里暗里,受了多少闲气?那些婆子媳妇一个个妄图薛家的几个铜板儿,背后里编排女人的是非,好去讨那一边的欢心。依我说,女人推说病了,不见她们,也未为不成。”
黛玉含笑说道:”你还不晓得那等人,又要嚼舌头根子,说我一昧孤傲,慢待了她们。“
紫鹃才撩起帘子,林黛玉愣了一愣,才见坐着的几个妇人中有一个眼熟的媳妇,是荣国府外院的管家,林之孝的媳妇,当年曾随车船接她去京都的一个。别的几个婆子妇人穿得非常花梢,眉眼也非常陌生,竟不像是荣国府里的人,她想了一想,猜想必定是东府那边的。
说话间,紫鹃选好了金饰,不过几枚翡翠花钿,平凡人家也是有的,装点在乌发上素雅敬爱。在黛玉的裙边却坠了一个镂空羊脂玉金球凤佩。玉佩是极品羊脂整块掏空做成的镂空笼子,内里装着一个金丝缠的小球,行动之间,就有清脆的碰撞声。这本来是林如海升任巡盐御史的时候,宫里赐给贾敏的东西,因为过分耗材,全部宫里只要皇后和最受宠的嫔妃才答应佩带,连郡王一级的公主命妇都没有的东西。现在天然留给林黛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