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打量着房里,看到桌子上的那一打诗稿,又说道:“拿一个火盆出去。”紫鹃也依言服从了。
紫鹃哽咽着把林如海留下的遗书上提到的婚约也说了出来,把三春惊得目瞪口呆。如果黛玉拿着林如海的手札往衙门一告,贾家背信弃义,凌辱孤女的名声一出去,贾政贾赦的宦途也就完了。
等婆子门撤了浴桶下去了,黛玉拉住紫鹃的手说道:“你陪我出去逛逛吧!”
凤姐也赶紧说道:“谁捞了上来,就到账上领银子。”那些家仆只是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肯意下去。现在恰是腊月时节,这些家仆都要留着命来享用繁华的,谁耐烦为那些许银子冒死去。他们早已经晓得,贾府现在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
紫鹃不由失声痛哭,晓得黛玉已经心成死灰,到底不肯再拂她的情意,将两个旧帕子撂进了火盆里。
黛玉叫紫鹃接了身契,便叫送平儿出去。
三春赶紧推让不受,黛玉说道:“你我都是姐妹一场,我也并无别的姐妹兄弟,东西贵不贵重且不说,权当是留个念想。”迎春与探春只得受了。惜春见黛玉独待她分歧,暗自思付她竟能晓得本身的情意,反倒为先头的设法惭愧起来。
当夜,潇湘馆里就传来了一阵悲戚的哭声,紫菱洲的迎春等人从睡梦中惊醒,听了半晌,知是潇湘馆里的黛玉没了。迎春与探春惜春说了半宿的话,一同都在迎春屋里睡下了,这会儿相互看着,一个个冷静地陪着垂泪。
紫鹃晓得她是要沐浴,赶紧出去叮咛底下的小丫头烧热水。回到房里,又帮黛玉找衣服换。黛玉昏昏沉甜睡了一个时候,更加感觉身上没甚么力量,看着紫鹃开箱子繁忙,就说道:“不必太费事,只捡箱子里还没上身的衣服,挑色彩素净的拿一套来。”紫鹃公然拿了一套出来。
又过了一天,怡红院里彻夜地响起了哭声,特别以王夫人和薛宝钗的哭声最为苦楚。
紫鹃返来,王嬷嬷和雪燕都从房里出来了,冲她摆了摆手,意义是迎春等人正同黛玉说话。紫鹃在廊下站定了,屋里,黛玉强撑着身子倚在榻上,让迎春取了贾敏留下的金饰盒子过来。黛玉亲手翻开盒子,把一套红宝石的给了迎春,一套祖母绿的给了探春,最后挑出一串迦南蜜香佛珠给了惜春。
这时雪燕来讲热水已经烧好了。紫鹃忙让雪燕叫婆子把沐浴的大木桶抬出去,放在屋中心添上了热水。紫鹃与雪燕拴好门,两人合力帮黛玉沐浴,又用掺了玫瑰香露的膏子帮黛玉洗了头发。热气蒸腾之下,黛玉的神采也红润起来,由着紫鹃与雪燕帮她穿衣梳洗,双眼也敞亮了一些。
凤姐见使不动听也焦急了。费了嘴皮子许了半天的诺,那些家仆一个就是都不肯下去。王夫人渐渐规复了平静,她恶狠狠地盯着黛玉,命那些婆子去把黛玉抓过来。
贾敏留下的东西,一些是贾家繁华时宫里御赐的珍品,另有一些是贾、史两家传下来的东西,不知何故没有给王夫人,反而都给了贾敏。如果这些东西留给紫鹃、雪燕等人,不但不能给他们带来好处,还只会给他们惹来祸害。
紫鹃就把宝玉新婚那夜落下的病根,保养了多日总不见好,又把凤姐和彩云晌午的话一五一十地照直说了,气的迎春和探春惜春都连连说道:“这不是欺负人吗?”
黛玉又要过诗稿,强撑着一页一页地丢进了火盆里。紫鹃哭着禁止,黛玉暗澹地笑了笑道:“我现在也是要死第二回了,且让我温馨地烧了它吧。”烧了诗稿,又让紫鹃找出那两条题诗的旧帕子来。黛玉盯着那帕子看了一会儿,侧转过身去,背对着紫鹃说道:“替我烧了它吧。”说着,泪水就打湿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