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着说:“真不是我们。今早袭人过来,给我们看了一篇宝玉写的东西,想来他是和谁拌了嘴,一时气闷郁在了内心。我们点了他两句,等他想开了,也就好了。”贾母说道:“好,好,这才是你们姊妹之间应当做的。宝玉如果有了甚么不对,你们做姊妹的劝着他,比我们老婆子说他还情愿听些。”
黛玉这边,刹时就被满屋子的人围住了,七嘴八舌地问个不断。贾政亲身送了那小寺人出去,返来讲道:“可喜上天眷顾我们贾家,不但是元妃娘娘得蒙圣宠,林丫头也能得圣上和皇后娘娘青睐相看,这真是我们贾府的一件丧事。”
这边宝玉茫茫然中只顾着思考黛玉的那句问话。常日里,身边有袭人在,王夫人模糊说过袭人将来要给了他作房里人,现在更是有了含混不清的干系。再有林黛玉自幼与他同寄住在贾母身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长大,宝玉也只觉得黛玉将来必定是要嫁给本身的。常日里满心所想,也不过是有这二人相伴到老罢了。
宝玉一听,又羞又窘,只听黛玉笑着说道:“你既是在读庄子,那我就以庄子问你,‘昔日庄子梦中变幻为栩栩如生的胡蝶,健忘了本身本来是人,醒来后才发觉本身仍然是庄子。不明白是庄子梦中变成胡蝶,还是胡蝶梦中变成庄子’。现在依你之言,想要安闲清净,制止别人利诱你,那么庄周与胡蝶只可留一个,是灭庄周而留胡蝶好呢,还是留庄周而灭胡蝶好呢?”
贾母那边,薛阿姨、王夫人和薛宝钗也在,都围着贾母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贾母见黛玉湘云两姊妹来了,又看前面宝玉没跟上来,就问道:“你们二哥哥呢?”黛玉笑着不答,湘云早已憋不住笑意,一听贾母问,便笑着说道:“二哥哥正要做庄子呢!”薛阿姨在中间笑道:“甚么庄子铺子的,宝玉要去种田还是栽花呀?”
话未说完,连贾母也撑不住笑了,宝钗说道:“妈妈,宝玉不是去种地,约莫是看书看胡涂了。”贾母笑着直让鸳鸯给她捶腰,向黛玉和湘云问道:“你们两个促狭鬼,必然是你们又玩弄他了。”
这边黛玉悄悄地拉一拉湘云的手,说道:“走,我们去老太太屋里玩去,让他在这儿想想吧!”湘云在宝玉中间做了几个鬼脸,看他全然不为所动,只好随黛玉往贾母房里去了。
约莫到了早晨,俄然元春派人送出一个灯谜来,号令大师去猜,猜后每人也作一个送出来。黛玉、湘云、宝钗、宝玉都传闻了,赶紧赶到贾母的房里,只见一个小寺人拿着一盏四角平头白纱灯,专门为灯谜而制,上面已经有了一个。大家都写在纸上,又各自出了一个谜语挂在灯上。一时世人都写好了,那小寺人又问道:“哪一名是已故林如海林大人的遗女?”黛玉赶紧上前来,只听那小寺人说道:“林女人前日所说的事情,娘娘在圣上面前提了一句,不料圣上听了竟非常欢乐,连皇后娘娘也非常欢畅,嘉奖林大人家教有方,林女人孝心可嘉,不日就有旨意下来。圣上也念着荣国府世人扶养有功,不日就有犒赏下来。”
黛玉笑着点头,又见薛宝钗在中间,因而一同畴昔说话。那边贾母正向王夫人、薛阿姨、鸳鸯说道:“让她们小女人家自去玩吧,我们来抹一回骨牌。”
宝玉羞惭更胜于刚才。林黛玉固然看在眼里,也不肯就如许放过他,尽管忽视他通红的脸,笑嘻嘻地问道:“宝玉,我再问你,你的心在那里?”宝玉听了,懵懂中如同一道闪电落了下来,把心头的迷雾劈开了一道裂口儿,人顿时呆立在那边,只顾着思考,全然忘了外界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