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踌躇间,秋涛捏完泥人,交给卖主,忽地看了看天,清算摊子,分作两份,用扁担挑起就走。乐之扬苦衷未了,忍不住迈开步子,远远跟在她的身后。
“混账。”黑大汉大声嚷嚷,“这个长季子,连本身的儿孙都信不过,他还能信得过谁?”
“我早说了。”黑大汉慢条斯理地说,“这把剑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秋涛嘲笑道:“你说他爹妈是谁?”三人面面相对,卜留笑道:“师姐留在前面,想是已听到风声。”
“如何样?够不敷?”公子对劲洋洋,左顾右盼,“黑皮小子,你赢了,这一袋元宝就他娘的归你。”他本意如此一来,黑大汉必定惊骇,自认作假,谁知黑大汉不动声色,一回身,嗖地拔出剑来,“当啷”一声,丢在公子面前。
黑大汉“哼”了一声,还是忿忿不平。秋涛又说:“朱元璋诸孙当中,这个朱高煦出了名的恶劣,书念得一塌胡涂,技艺学得不三不四,两年前公开偷了马匹,逃回北方玩耍,沿途还打伤追逐他的官吏,成果天然挨了一顿好揍。但这小子好了伤疤忘了疼,今晚又偷偷到秦淮河狎妓,他怕祖父晓得,受了你们的戏弄,也必然不敢张扬,但如果致其重伤,那又另当别论了。”
公子取出一锭大银子,向黑大汉晃了晃,大剌剌地说:“不是伸缩剑,五十两银子归你。”黑大汉眯起一双虎目,盯着那锭银子,脸上透暴露一丝游移。公子见贰心虚,气势更壮,笑道:“他娘的,别眼馋,如果伸缩剑,你也要赔我五十两银子,如何样,赌不赌?”
人群中起了一片惊呼,瘦子却不断手,铁锤接二连三地落下,直至钢刺尽数倒伏,紧紧贴在钉板上面。瘦子一脚踢开钉板,黑大汉翻身跳起,浑身高低一无毁伤,只是多了多少白点。
卜留恍然道:“无怪他们都是北方口音,拳脚工夫也不弱。提及来,姓朱的兔崽子不呆在北平纳福,跑来都城干吗?”
秋涛道:“数年之前,朱元璋下了一道圣旨,号令天下诸王将儿子送到京师,亲身教文讲武。他明说是教诲孙子,稍有见地的人都晓得,皇孙留在京师,就是一群人质,诸王纵有野心,也不敢抵挡朝廷。”
旁人只是猜疑不解,乐之扬倒是里手,他越看越是吃惊,这瘦子清楚是一名内家妙手,用内力吸住了三人的拳头。三个豪奴也不是等闲之辈,身腕表里兼修,一拳一脚,少说也有上百斤力道,要想困住三人,内力外力都须远远胜出才行。乐之扬见过的妙手中,明斗的“涡旋劲”与之有些附近,但那劲力发之于掌,不似瘦子周身高低均能吸人。
敲锣的是一个肥胖大汉,他丢了铜锣,拎起一只大铁锤,脸上笑容可掬,肚皮又大又圆,走起路来,肥肉嘟嘟乱颤。胖汉走到黑汉身前,看了看,忽地抡圆铁锤,向着钉板狠狠砸落,当啷一声,钉板向下一沉,精钢锻铸的锥刺纷繁弯折。
人群一时寂然,看着瘦子目定口呆。俄然间,有人哈哈大笑。黑大汉闻声笑声,转眼看去,发笑的是一个幼年公子,浑身绫罗,样貌美妙,年纪不过十八,眉宇间透出一股桀骜。黑大汉面露不快,问道:“看官,你笑甚么?”他中气实足,当真声如洪钟。
“他叫朱高煦。”秋涛淡淡说道,“他的老爹是燕王朱棣,他老妈是徐达的女儿。”
“又来劲了么?”秋涛喝道,“你们忘了城主的禁令?”
黑大汉一愣,转头看那瘦子,吹起胡子怒道:“胡说,这把剑货真价实,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