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之扬无法,掉转马头,一阵风来到蒋山脚下。远远看去,青瓦玄宫,高出浓荫之上,汉白玉道,直通巍峨庙门,庙门上玉匾鎏金,写着“敕建阳明观”五个御笔大字。
乐之扬听列席应实话中的深意,老羽士惊骇他见了这些金玉斑斓,沉迷于繁华之乡,故而事前加以警省。当下笑道:“道长说得是,这就叫做‘喝酒而不沉浸,见色而不滥淫,进得出得,来得去得,和其光,同其尘,出淤泥而不染,混合世俗而不沾尘凡。’”
乐之扬转头看去,但见老羽士一脸苦笑,贰心下明白,口中用心笑道:“我哪儿晓得?”席应真皱眉道:“你看这处所。”乐之扬笑道:“很好啊,又豪华,又气度。”
不久进入应天府地界,当真风景繁华、火食埠盛。乐之扬久别中土,再见京都人物,心中不堪感慨。
乐之扬几近想笑,忽又想起道清在旁,转眼看去,那观主站在一边,望着二人不堪惊奇。席应真也想起他来,挥手道:“你去,这儿用不着你。”道清看了看乐之扬,脸上闪过一丝妒恨,赔笑说:“好,好,老神仙,我这就去安排炊事。”说完一步一顿,退出云房。
住了一晚,次日驾车北上。席应真沿途醒来,就向乐之扬传授道家礼节。乐之扬学了两日,举手投足,倒也有模有样。又想玉笛是朱微所赠,见面之时,必然暴露马脚,故而颠末一处市镇,买了一支湘妃竹笛挂在腰间,却将空碧笛和真刚剑放在一起,用锦囊包裹起来。
乐之扬见这阵容,悄悄咋舌。席应真却大皱眉头,挥手说:“免了,我自来自去,用不着这些虚礼。”说完伸脱手来,乐之扬扶着他下了马车。为首的观主一脸惊奇,躬身问道:“老神仙有恙在身吗?”
乐之扬一愣:“道长是为了义气。”席应真笑了笑,拈须说:“冷玄也一样,他欠了朱元璋三条命,以是才会甘受差遣。”
“道长说的是!”乐之扬悻悻说道,“但不知为何,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离她越远,思念越深,就连做梦也常常梦见她,每一次吹笛,耳边都是她的琴声。唉,我也不求别的,只要在她身边,偷偷看她一眼就好。”
乐之扬笑道:“好,道灵就道灵。”内心却想:“道灵,盗铃,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乐之扬奉侍老道坐下,笑道:“席道长,你不喜好豪华,何不把这些金玉十足去掉?”
这一日,瞥见京师城楼,席应真忽道:“小子,先别入城。”乐之扬怪道:“不进城去哪儿?”席应真说:“羽士有羽士的去处,天子召见之前,我们先去城外的‘阳明观’。”
“冷玄却不承情,临走前对梁思禽说:‘你不杀我,必然悔怨,徐达犬马之将,杀他不算本领。所谓斩蛇斩头,三月以内,我必当竭尽所能,摘下朱元璋的项上人头。’梁思禽已经放人,不便忏悔,只好说:‘好啊,那么三月以内,我也要竭尽所能,让你没法到手。’
“这个不劳你说。”乐之扬笑嘻嘻说道,“我逆练《灵飞经》,一身真气乱七八糟,要用武功也不轻易。”
席应真看他对劲失色,不由大皱眉头,瞪了乐之扬一阵,方才缓缓说道:“第一,你曾经入宫,乐之扬这个名字不能再用,你扮成道童,当用道号。本派下一辈是‘道’字派,你的内功来自灵道人,就叫做‘道灵’好了。”
席应真洞明世事,深知尊卑有分、六合悬绝,乐之扬一番痴心,必定有始无终。但他与乐之扬忘年之交、脾气相得,无双岛上,更是蒙他舍生忘死,方才留得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