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乘六龙?”花眠哼了一声,“附庸风雅,屈辱先贤!”
“先别脱手!”乐之扬靠近芦笙,持续吹奏,还是曳船上行的调子,只是音声高亢,模糊然压住远处的芦笙。
乐之扬冲口而出:“那不是饮鸩止渴?”
楚空山叹道:“若非如此,也称不上一个‘奇’字。”
叶灵苏松一口气,缓缓垂下宝剑,说道:“这是请君入瓮。”
花眠发展两步,寂然坐倒在乐之扬身边,神采惨白,眉尖颤抖。她抓住袖管向上一捋,小臂肿胀发黑,黑气已经涌到肘尖。乐之扬瞥眼瞥见,心神一乱,几乎吹错了调子。
“这是界沟!”楚空山放下担架、手指裂缝,“当年梁思禽裂地为牢,将‘毒王宗’困在‘鬼门’以内,不准越界半步。”
叶灵苏拔出剑来,盯视水中蛇影,花眠也手握算筹,蓄势待发。
“看船底!”楚空山轻声说道,世人极目望去,船身一起一伏,摆布扭捏,倏尔波开浪裂,呈现一段青玄色的脊背,粗逾水桶,一闪即没。
叶灵苏动容道:“以先生的轻功也过不去?”
“毒奴?”乐之扬奇道,“‘毒王宗’的仆从?”
“他们是毒奴!”楚空山面露怜悯。
伴随音乐,上游驶来数只划子,船身扁平,空无一人,顺着河水流淌,来到双峰之下。吹哨男人批示世人将搬运来的什物放入舟中,轻拿轻放,战战兢兢,仿佛惊骇轰动了甚么。
“现在已是鬼蜮之乡!”楚空山不堪感慨。
叶灵苏使出“水云掌”,掌飞袖舞,一股劲风卷出,云雾散开一角。世人凝目望去,无不倒吸了一口寒气:峡谷两侧的崖壁上,挂了很多黑乎乎、圆溜溜的蜂巢,大如人头,细孔密布,尸蜂出没其间,成群结队,星飞电闪。
乐之扬将信将疑,找来一块尖石,在河滩上画出芦笙形状。芦笙本是南疆乐器,用数根竹管拼接而成,一纵六横,以一吹六,中土乐工极少把玩。
“除了我们另有人来?”花眠不堪气恼,“那些农夫胆敢哄人?”
叶灵苏长吐一口气,轻声说道:“我总算明白,梁思禽为何大费周折,要将毒王宗困在这儿。”
“这一种毒药就是自个儿的解药,若要减缓毒性,就得再服毒药。”
又听两声鸟叫,毒蜂纷繁聚合,向着上游飞去。世民气不足悸,目送蜂群消逝,方才走出树丛,地上的尸身早已化为脓血,渗入河边卵石,奇臭刺鼻,令人作呕。
忽听花眠闷哼一声,身子摇摇欲坠。楚空山怒喝一声,呼呼两掌,将逼近花眠的尸蜂逼退,跟着横移一步,挡在花眠身前,嗖地拔出剑来,左掌右剑,家传“招蜂引蝶掌”与“名花美人剑”合用,天涯间团团乱转,掌风剑气纵横交叉,尸蜂一旦撞上,啪啪啪接连粉碎。
河水从山岳间流出,水色深碧发黑,透着一股浓腻。一条裂缝横亘峰前,深约数尺,长约十丈,笔挺如箭,仿佛有人用规绳量好以后凿成。
船只摇摆起来,驶到河心,掉一个头,顺水驶向上游。叶灵苏站在船头,一手按剑,俯视河中,不觉头皮发炸,心子怦怦狂跳。
花眠望着楚空山的背影,发笑道:“楚老儿一辈子邃密讲求、养尊处优,到了这把年纪却要干这些粗笨活儿,真真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一队人走到界沟前停下,抢先男人取出一枚铁叫子用力吹响,哨音锋利凄厉,远远送出,在山峦间来回荡漾。
叶灵苏咬一咬牙,扶起乐之扬,纵身跳进舟里。花眠叹一口气,与楚空山抬起担架,随后上船。
“奇特!”楚空山忽道,“‘毒王宗’如何毫无动静,坐看外人把握蛇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