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悲惨苦楚,以叶灵苏之刚毅,也听得浑身颤栗、双目潮红,望着朱微,透露佩服神情,轻声说道:“她为你服毒而死,真是少有的刚节女子。唉,红颜薄命,莫过于此!”
“那是……”乐之扬双目一亮,“除秽车?”叶灵苏冷静点头。
乐之扬一愣,诧道:“你不晓得么?”
梁思禽紧贴墙壁,四肢摊开,面庞连连抽搐,蓝白之火浑身乱蹿,从指尖、须发激射而出,忽明忽灭,刺眼夺目。
“这是甚么?”乐之扬忍不住问道。
叶灵苏瞥他一眼,意带讽刺,默不出声,持续转头张望。禁军忙着查验,围着马车,得空四顾。三人藏身一旁,直到查验结束,统领一声喝叱,士卒升起门闩,推开宫门,巨门摆布分开,收回霹雷隆的巨响。
走了一程,天气已亮,火线呈现一家院落、几间雅舍。尚未走近,道旁跳出几个男女,齐声叫道:“帮主!”
脚步声渐去渐远、终究消逝不见。乐之扬长吐一口气,刚一昂首,俄然瞥见一双鹿皮靴子。
乐之扬一愣,释印神念念不忘“乘黄观”一战,临死留下遗法,还是为了禁止灵道人。乐之扬身为灵道传人,表里俱伤,几成废人,走不得,动不了,还要释印神的工夫拯救,遐想灵道人的威风,乐之扬锐气尽消,暗生忸捏,低着头默不出声。
声音娇脆耳熟,乐之扬回声昂首,忽见叶灵苏目光沉寂、冷静望来,黑夜当中,素净面庞好像一朵乌黑的幽兰。
“行了!”叶灵苏忽又说道,“这儿不能久留。”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梁思禽晦涩说道,“云虚勾起了我的心贼。”
“节拍?”乐之扬忽有所悟,闭上双眼,埋头聆听。他耳力超人,远胜眼力,黑夜当中更见威能。一旦功聚双耳,远近声响一丝不落,人声、风声、风吹旗号声、火把燃烧声……都是一清二楚。叶灵苏步子轻巧,几无声气,但是乐之扬听来,一起一落、一滑一蹙,还是动静清楚、节拍宛然,她并非一味求快,偶然乃至迟缓,不管驰驱停止、动静呼吸,无不暗含某一种独特的韵律。
这几下兔起鹘落、流行草偃,亦且无声无息,更未轰动一人,当真技艺通神、胆小包天。乐之扬亲眼瞥见,满心都是佩服之情。
叶灵苏看出他的心机,自发讲错,可她脾气刚毅,话已出口,也懒得挽回,看一看天气,小声说道:“差未几了。”
乐之扬浑身瘫软,将头埋在肘间,又想大哭,又想大笑,心中忽酸忽热、百味杂陈。
宫中出了灾异,禁军惊惧万分,加上晋王之乱,头领换了一轮,新任者唯恐渎职,步了前任后尘,无不战战兢兢,派出大队巡查皇城,兵来将往,一片肃杀。未几久,木床的残骸也被发明,又是好一阵疑神疑鬼,到处搜刮盘问,正殿、偏殿无所不至。
叶灵苏默不出声,心无旁骛,运剑如飞,将两截床栏削成弧月形状,而后划破被褥,搓成颀长布条,左缠右绕,一转眼的工夫,形成一个东西:两侧形如弯月,中间横杠相连,床褥铺在其间,一半像是担架,一半像是楼梯,希奇古怪,从所未见。
又行一程,阔别都城,叶灵苏放开横梁,平躺在地,任由车队驶过,这才安闲起家,拖着沙橇走入道旁树林。
“但是……”乐之扬不堪利诱,“刚才是你胜了!”
“扶好公主。”叶灵苏套索上肩,飞奔向前,一阵风奔出数十步。火线走来一队禁军,她身形转折,闪电般从禁军身前掠过,钻入一片黑茫茫的树影。乐之扬呆在橇上,见她如此弄险,不由心跳如雷,但觉少女止步,忙又闭住呼吸。谁想那队禁军一无所觉,骂骂咧咧地走了畴昔,均是睁眼如盲,涓滴不觉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