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大师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灵仙长,你代表东宫出赛,想必已经胜券在握。”
“你、你……”黄子澄气得髯毛颤栗,“你有辱斯文……”卓敬见势不妙,忙说:“诸位,乐由心生,大会期近,大伙儿不要扰乱仙长的表情。”
乐之扬笑道:“我要输了,你就更有光彩。”齐泰两眼一翻,似要发作,黄子澄冲他使个眼色,笑道:“仙长甚么话?大师都是东宫同僚,休戚一体,荣辱与共。”他说得动听,口气里却大有嘲弄。
江腾打完,冲着乐之扬点头哈腰:“官人获咎,娘儿们想儿子想疯了,我这就带她归去,好好归置归置……”盯着乐之扬,俄然暴露利诱神情。
“黄大人说的是。”齐泰两眼朝天,也不正眼瞧人,“‘礼乐’出自孔子‘六艺’,前人云:‘乐为六合之和,礼为六合之序’,有礼无乐不成,有乐无礼不可,仙长吹打之时,先得心中有礼,要不然,奏出来的音乐也是不三不四。”
“情势不妙,我也晓得。”燕王神采安静,“事由天定,强求不得,何况道灵师弟外圆内方,心中自有主张,他何去何从,岂是你能说得动的?”一边说,一边谛视乐之扬。
道衍一愣:“但是……”
“王八羔子。”江王氏当街撒起泼来,“姓乐的,化成灰我也认得你。我儿子呢?你把他拐到哪儿去了,放开我,老娘跟他拼了……”
“仙长自谦了。”冲大师笑了笑,目光直视火线,“仙长吹笛子的本领天下独步,比得上当年的乐韶凤了。”
黄子澄怒容满面,驸马府他吃了大亏,对齐王恨之入骨。晋王瞅他一眼,笑道:“老七,你的乐工备好了吗?”
到了“阳明观”,才晓得冲大师派人将马送回。知客的羽士不见了乐之扬,扣住送马的男人大吵大闹,见了乐之扬始才放人。
大会共有三关,第一关“五乐”初试,于午门前广场比试五种乐器,优胜者十人进入“玄音”复试,再选三人进入“钧天”殿试,由朱元璋亲身鉴定胜负。
乐之扬大吃一惊,循名誉去,街边挤出一其中年女子,衣裳褴褛,蓬头垢面。
江腾喜出望外,接过银子,不知如何是好,江母两眼望着空中,嘴里咕咕哝哝:“乐之扬、乐之扬……”
动静早已传出,都城百姓无不盼望本日。此时扶老携幼,黑压压站在街道两旁,禁军结成人墙,拦在百姓之前,刀枪林立,如临大敌。
蜀王叹一口气,说道:“正如十三弟所说,这一名田僧超过分了得,惹得仇敌又恨又怕,有一个贼寇名叫万俟丑奴,派神箭手埋伏在阵前,趁着田僧超吹笛,将他一箭射死。哎,成也僧超,败也僧超,田僧超一死,大将军崔延伯也就被万俟丑奴打败了。”
诸王又是大笑,他们名位虽高,大多不学无术。朱元璋顿时得天下,儿子们崇拜他的武功,大多重武轻文,圣贤书都不爱多读,更别提这些下九流的音乐了。即使听音赏乐,也多是鄙俗之曲、靡靡之音,齐王之流眼里,所谓吹拉弹唱,不过是出错女龟公的活动,压根儿上不了台面。这一次“乐道大会”本是朱微发起、宁王拥戴,朱元璋本也不好此道,不忍爱女绝望,勉强承诺下来。其他藩王不知秘闻,只当是宁王的主张,一个个醋劲大发,逮着机遇就要贬损一番。要知诸王当中,朱元璋深内心最爱好宁王,嘴上不说,却让朱权以弱冠之年镇守大宁要塞,统辖八万精兵,此中的朵颜三卫马队甲于天下。
此次大会,每一名藩王公侯都要推举一名乐工,朱元璋子孙甚多,不算年幼王子,也有二十多人。建国公侯本也很多,但因数次大案,抄家灭族者甚众,到了洪武三十一年,幸存者已是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