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道：“朕也当过和尚，见佛是缘，你能到这儿，也是缘法。”冲大师道：“不敢当。”
朱元璋伸开双眼，谛视冲大师道：“和尚，你叫甚么法号？”
朱微面孔微红，轻声说：“是啊，我弹奏的时候，顺手窜改了一些儿。”
落羽生点一点头，坐到一张古筝前，悄悄拨了两下，音声降落动听。落羽生昂首看向宁王，说道：“有纸笔么？”
落羽生看着冲大师，谛视时许，点头道：“大和尚，你记性不差，人却不敷聪明。”
朱元璋听惯了阿谀，任何谀辞颂歌在他听来都是陈词谰言，但是这些阿谀话儿从冲大师口里说出，朱元璋却觉句句入耳，很有几分欢畅，手拈髯毛道：“你是晋王的人么？吹奏甚么乐器？”
“道灵仙长。”宁王满心迷惑，盯着乐之扬高低打量，“你何时学会了落羽生的‘新律’？”
乐之扬沉吟一下，坐到古筝之前，轻抚长弦，嗡然有声。他闭上双眼，落羽生一字一句，一挥一送，全都从脑海里闪现出来，当下深思半晌，有样学样地弹奏起来。
冲大师大皱眉头，脸上模糊透出肝火，口中恭声说道：“贫僧一贯鲁钝，只要几分蛮力。足下如此高超，无妨找个处所，贫僧请教请教。”
乐之扬笑道：“小道一贯笨拙，若不投机取巧，哪儿另有胜算？”宁王呵呵直笑。
桌案下水陆珍羞、应有尽有，数百名宫女寺人如蜂如蝶，来来去去，不住斟茶添酒。寿礼环抱四周、随便堆放，积累有如一座座小小山丘，其间珍珠如卵、祖绿如盘，鸽血滴红，猫眼泛蓝，巨象牙如弦月，灵犀角似春山，玉有万载之润，参有千岁之形，剑上龟鳞片片绿，杯里月光夜夜明。
冲大师微微一笑，说道：“小僧信奉佛祖，鬼神之事一概不知。”
“不敢。”落羽生淡淡说道，“京、何一时奇才，只不过他们都想差了，舍简就繁，越算越乱。”
乐之扬正要认输，忽见朱允炆冲他浅笑点头，乐之扬心想：“太孙待我不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若不战而降，仿佛有些对不起他……”
老寺人报命，正要分开，冲大师笑道：“一小我不敷，若要取来，须得八位年青力壮的寺人。”
落羽生道：“取一盆来，我有效处。”他言辞倨傲，换了别人，宁王必然大大活力，但这话儿从他口里说出，宁王却觉理所当然、顺从不得，转头使个眼色，令寺人取来一盆净水。
朱元璋一愣，看向晋王。晋王仓猝起家，施礼道：“那乐器现在午门以外，获得父皇首肯，才气送进宫里。”
落羽生点一点头，表示将水放在一边，跟着五批示洒，弹起古筝。与冲大师分歧，落羽生弹得极慢，一挥一送，清楚明白，如何按、如何挑、如何抹、如何扫，按在那边，拂在那里，沉着精准，仿佛用尺子量过今火线才动手。更可怪的是，他脱手谨慎，神情却很超然，两眼古井不波，仿佛弹奏之事与他无关。
朱元璋设立八股，不准算科，当时之人早已不知算学为何物。乐之扬自也不能免俗，限于法术，落羽生推演的“新律”他不能完整部会，但是影象绝佳、悟性过人，连络平生所学，细心揣摩，大有所悟。落羽生鼓筝时成心放慢伎俩，不无现炒热卖、让他用心观赏的意义。因为有言在先，乐之扬老早留意，落羽生那边定弦、那边勾挑抚按，他虽未记全，也记了个八七九九，兼之天禀过人、耳力通玄，纵有少量遗漏，也以灵感补足，是以一起弹奏下来，顺水顺风，得心应手，以往难如登天的转调，竟也悄悄松松地一带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