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应真一怔:“为何见不着?”
“天然,天然。”席应真哈哈大笑,“放眼天下,谁又比得上陛下短长?”
乐之扬听到这儿,精力稍稍抖擞,侧起耳朵,极力聆听。只听席应真说道:“既不对劲,为何许婚?”
“马草率虎。”朱元璋口气冷酷,“那孩子人才尚可,可要共同微儿,朕也不太对劲。”
“蒙元强寇大敌,不能不防!”席应真沉吟一下,“至于其他三者,不过江湖中人,能成多大气候?东岛龟缩外洋,西城远在昆仑,至于盐帮,本源在于官盐,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无益可图,就很难完整肃除。”
“孩子话!”朱元璋大皱眉头,“女孩子哪儿有不嫁人的?朕已年过古稀,自古帝王,活过七十的也很少见。再今后去,光阴无多,孩子们中间,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允炆和你,再过几日,十七儿回京,朕让他亲身送你过门……”
席应真笑道:“修炼不慎,岔了气罢了。”朱元璋怔了怔,叹道:“本来神仙也不好做。”说着颇是意兴阑珊。他召席应真入宫,一来故交相见,二来想向老道请教祛病延年的体例,但见席应真也是病恹恹的,顿时大感失落,打量老羽士一阵,忽而叹道:“牛鼻子,你真是老了。”
“陛下过虑了。”席应真微微一笑,“大明根底已固,天下归心,又岂是元人的暴政可比?”
朱微听到这儿,咬了咬嘴角,眉宇微微颤抖,眼眶一点点地润红了,朱元璋见她神情,纵是铁石心肠,一时也觉凄然,叹道:“好孩子,朕知你孝敬。但亲如父女,也有天人永隔之时,你若毕生有靠,为父也好放心。”
朱元璋扳起指头,森然说道:“东岛、西城、蒙元、盐帮,这四害不除,朕死不瞑目。”
席应真笑道:“看模样,陛下已经胸有成竹了?”
朱微泪如走珠,夺眶而出,身子微微颤栗,仿佛极力忍耐,才没有放声大哭。朱元璋更加顾恤,拍拍她手,说道:“别哭,朕最讨厌人堕泪了。来,操琴一曲,为父皇扫兴。”
“也没去哪儿,找了一个深山大谷清修打坐。”
殿内响起唯唯诺诺之声,忽听朱微又说:“李太医留步,相烦将这一剂汤药再煎一副……”话没说完,朱元璋“呸”了一声,说道:“才说了治病在于自强,如何又要煎药来吃?”
朱元璋看一眼朱微,嘲笑说:“你们师徒两个,真是一个模型。乐享嫡亲是田家翁的福分,哪儿轮获得我这个天子?当年凤阳饥荒,朕一家长幼饿死大半,剩下朕一人度日。汤和写信叫朕投奔郭子兴,朕踌躇未决,有人诬告官府,说我勾搭叛党。走投无路之下,朕连卜两卦,不管逃脱留下都是‘否’卦,大大的不吉利。朕不断念,心想:‘逃也不是,留也不是,莫非要行非常之事?’因而掷出第三卦,得了一个上吉‘乾’卦,故此投奔郭子兴,交战多年,终究克定大事。
席应真坐定,笑道:“多谢陛下赐座,残烛老朽,叫陛下见笑了。”
朱元璋听了这话,想了想,忽而笑道:“牛鼻子,听你这么一说,倒是解开了朕一个大大的心结。即便如此,正如汉武帝所说:‘吾当其劳,遗逸与汝’,朕能做的事情必然做完,决不留给后代子孙!”说到这儿,豪气顿生,看了朱微一眼,脸上透暴露慈爱笑容,“牛鼻子,你此次入宫,本是见不着微儿的。”
忽听席应真缓缓说道:“不晓得是哪一个男人有如许的福分?”朱元璋说道:“长兴侯耿炳文的儿子耿璇。”
忽听朱微幽幽说道:“女儿宁肯毕生不嫁,一辈子奉侍父皇。”乐之扬的心回声一颤,转眼偷看,朱微神采惨白,愁眉不展,两眼看着空中,眼里透出一丝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