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沉寂时许,朱元璋忽地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孩子,刀剑也没见过几把,又懂甚么狗屁兵法?朕晓得的,你说来讲去,都是为了这一帮太医摆脱,不说他们医术不好,反而说朕日夜劳累,弄虚了身子,成果病气乘虚而入。比如兵戈,安错了营寨,排错了步地,仇敌攻打出去,当然抵挡不住。哼,孩子话,寡人平生用兵,百战百克,天下群雄何如不了我,戋戋小病又能奈我何?”说到这儿,想起安定天下的豪举,心胸大慰,扬声说,“你们几个,全都滚吧!”
“微儿……”朱元璋喘气稍定,声音非常沙哑,“你不懂的,这些混账庸医,仗着懂一点儿医术,玩弄丹方,拖延日月,好让朕每天依靠药物,从而受制于他们……”
朱微冷静点头,擦干眼泪,坐了下来,抚着那一张“飞瀑连珠”,弹起“普庵咒”来,这一曲是普庵禅师所作,大得空静悠远之意,颇能安神止息、消去胸中烦恶。
这时宫女呈上药来,冷玄接过,尝了一勺,但觉无事,方才递给朱元璋。老天子看着汤药,大大皱眉。朱微忙说:“父皇……”朱元璋听到这一声,无法摇了点头,举碗一口喝了,跟着将碗一搁,眼里透出杀气,“微儿,若不是看你面子,这些狗太医一个也别想活命。”
“孩子话!”朱元璋大皱眉头,“女孩子哪儿有不嫁人的?朕已年过古稀,自古帝王,活过七十的也很少见。再今后去,光阴无多,孩子们中间,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允炆和你,再过几日,十七儿回京,朕让他亲身送你过门……”
“牛鼻子光会说嘴。”朱元璋重重冷哼一声,“盐帮近年坐大,号称三十万之众,一旦天下有变,岂不又是一个张士诚?但盐帮越强大,寡人越欢畅,比如一群鸟雀,如果散落林中,寡人一一射杀,大是耗时吃力,但若全都进了一只笼子,一把火便能够烧个干清干净。”
“这还不明白?”朱元璋扫他一眼,忽地哈哈大笑,“因为我已将她许了人了!”
冷玄站在老天子身后,还是一身白衣,双目半睁半闭,世人入殿,他也不抬眼。朱微扶着瑶琴,站在老天子身边,两年不见,少女光彩胜昔,更添鲜艳,清如子玉,白若素莲,个子高挑如许,有如带露名花,将开未放,惹人垂怜。
“朕可没说本身。”朱元璋冷哼一声,“牛鼻子,你不要装呆,你晓得我说的是谁。”
“天然,天然。”席应真哈哈大笑,“放眼天下,谁又比得上陛下短长?”
朱微安闲道:“用兵之妙,存乎一心,如果仇敌太强,偶尔也要调集援兵。”朱元璋沉默一下,嘿然道:“小丫头正理多多,听你一说,寡人不将病治好,岂不跟打了败仗一样?罢了,喝药就喝药,免得输了这一仗,老子脸面无光。但你小丫头牙尖嘴利,为父也要罚你。”
席应真微微一笑,说道:“陛下不老,但也清减了很多。”
席应真笑了笑,漫不经意地说:“这几年,陛下砍下的脑袋还少么?”
“胸有成竹算不上,小有些端倪罢了。”朱元璋淡淡说道,“盐帮乌合之众何足道哉?纵有三十万人,也比不上一小我短长。”
朱元璋看他时许,一字字地说:“西城之主梁思禽!”
“老道扯谎!”朱元璋皱了皱眉,“既是清修打坐,为何修得一身是病,连站也站不稳了?”
席应真笑道:“看模样,陛下已经胸有成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