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有成竹算不上,小有些端倪罢了。”朱元璋淡淡说道,“盐帮乌合之众何足道哉?纵有三十万人,也比不上一小我短长。”
“微儿……”朱元璋喘气稍定,声音非常沙哑,“你不懂的,这些混账庸医,仗着懂一点儿医术,玩弄丹方,拖延日月,好让朕每天依靠药物,从而受制于他们……”
“牛鼻子光会说嘴。”朱元璋重重冷哼一声,“盐帮近年坐大,号称三十万之众,一旦天下有变,岂不又是一个张士诚?但盐帮越强大,寡人越欢畅,比如一群鸟雀,如果散落林中,寡人一一射杀,大是耗时吃力,但若全都进了一只笼子,一把火便能够烧个干清干净。”
朱元璋听了这话,想了想,忽而笑道:“牛鼻子,听你这么一说,倒是解开了朕一个大大的心结。即便如此,正如汉武帝所说:‘吾当其劳,遗逸与汝’,朕能做的事情必然做完,决不留给后代子孙!”说到这儿,豪气顿生,看了朱微一眼,脸上透暴露慈爱笑容,“牛鼻子,你此次入宫,本是见不着微儿的。”
朱微说道:“女儿甘受惩罚。”朱元璋笑道:“就罚你操琴,寡人药没喝完,你就不准停下来。”朱浅笑道:“父皇这哪儿是罚?清楚就是赏了。能为父皇鼓琴,女儿幸何如之。”
“大成若缺,人间本无万全之事。”席应真手拈长须,微微一笑,“更何况梦是反兆。陛下一国之君,国君梦中饥饿,天下百姓当可饱足,子孙饿死不救,反而是昌隆畅旺之兆。”
席应真一怔:“为何见不着?”
太医们一听,纷繁大呼“冤枉”。乐之扬也觉心惊,他与朱元璋见过两次,深知此人猜忌残暴、心狠手辣,只听他这一席话,这几个太医性命难保。乐之扬转眼看去,席应真站在原处,还是一动不动,不由深思:“席道长是朱元璋的老友,不知能不能劝服他?”
席应真“啊”了一声,乐之扬却如挨了一记闷棍,两耳嗡嗡作响,浑身热血乱窜,幸亏他低头垂目,无人瞥见他的神采。乐之扬心乱如麻,想要昂首去看朱微,可又不知怎的,心中酸热交集,鼓不起昂首的勇气。
“朕可没说本身。”朱元璋冷哼一声,“牛鼻子,你不要装呆,你晓得我说的是谁。”
这时宫女呈上药来,冷玄接过,尝了一勺,但觉无事,方才递给朱元璋。老天子看着汤药,大大皱眉。朱微忙说:“父皇……”朱元璋听到这一声,无法摇了点头,举碗一口喝了,跟着将碗一搁,眼里透出杀气,“微儿,若不是看你面子,这些狗太医一个也别想活命。”
“蒙元强寇大敌,不能不防!”席应真沉吟一下,“至于其他三者,不过江湖中人,能成多大气候?东岛龟缩外洋,西城远在昆仑,至于盐帮,本源在于官盐,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无益可图,就很难完整肃除。”
“谁啊?”席应真一脸惊奇,“老道避世已久,不知陛下所指。”
朱微听到这儿,咬了咬嘴角,眉宇微微颤抖,眼眶一点点地润红了,朱元璋见她神情,纵是铁石心肠,一时也觉凄然,叹道:“好孩子,朕知你孝敬。但亲如父女,也有天人永隔之时,你若毕生有靠,为父也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