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宇眼神一变,脚下已微微侧向盖勋。
他回身望着孙宇,俄然拱部下拜。
“你想与韩遂构和么?”盖勋反问。
“你若敢存这个心机,傅南容现在便杀你!”
长安不首要了,河西四郡还首要吗?
归根究底,是光武天子定都雒阳以后,长安在天下人的心中便不再首要了。
“他没错,南容。”盖勋竭力昂首盯着他,目光锋利如剑,“若非朝堂对西疆战略百年来未曾改过,如何逼得韩文约拼了一身清名不要,也要如此极度行事?”
“上兵伐谋。”盖勋似是自嘲地笑笑,望着身前这位年青的封疆大吏,眼神中刹时闪过一道亮丽,随后便黯然下去,有些难以名状的神采,直到很久以后,方才缓缓道:
世家朱门们想要的只是长治久安,平生繁华,却不会管这苦苦挣扎的凉州百姓,他们的先祖,本就是孝武天子为了戍边而迁徙来此的罪犯、流民,又那里算得上是人?
孙宇在一旁点点头,倒是不说话。两人皆是晓得他性子,傅燮便道:“送你返来的滇吾羌的大首级滇吾,可见你在西羌民气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河西四郡不首要了,凉州还首要吗?
孙宇没有直接答复,只是淡淡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孙宇未身临其境,却已发觉到,那劈面而来的风刀霜剑,朝堂之战,比这一刀一条命的血战更加可骇更加血腥。
他盯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道:“现在的大汉,帝都是雒阳,不是长安。”
孙宇的眉头缓缓皱起,他仿佛明白了两人究竟在说甚么。
韩文约,你,终是叛变了这十年厚交,叛变了四百年大汉。
傅燮的眉头倏然皱起,想辩驳甚么,望着盖勋的脸,终是忍了下来,很久,方才缓缓叹道:
傅燮在中间,神采已垂垂冷峻,冰冷道:“你晓得,四百年来未有人让步,现在而后,更不会有人让步。”
若不是朝堂之上再无体例,韩文约又如何会出此下策?
在贰心中,太守不是一个官职,而是一份任务。肩上之担,守土卫疆保民罢了。六个字,要以命相抵。
赵充国、皇甫规、张奂、段颎、班超、班勇、耿恭……那些为了西域流血堕泪留命的将士们,或许不会晓得——现在,他们所保护的朝堂,竟视他们曾经奋力搏杀过的国土为附骨之蛆,恨不得丢到九霄云外?
高低一打量,便晓得没有甚么大碍,傅燮总归是放下了心,对盖勋说话也多了几分打趣。
“盖元固!”
“我不肯世人皆说西凉士人皆无骨,变作胡族喽啰。”
孙宇挑眉。
傅燮接着他的话,怒极反笑道:“弃守凉州、置十二郡国百万百姓于不顾,然后弃守秦川、弃守长安,令十二帝陵墓与旧都翻做焦土!”
傅燮翩翩君子,盖勋第一次见他如此向本身发怒,仿佛料想当中普通,盖勋不为所动,还是自顾自道:“欲守凉州,须大汉倾国力互助,北境三州自顾不暇,江南三州偏僻,唯有关东五州方能撑着凉州打耐久之战,可满座朝堂冠冕,可有人情愿守住凉州?”
“傅南容地府之下,不敢面对四百年来死在这西北边疆上的数十万将士,不敢面对在存亡之间苦苦挣扎的无辜生灵,更不敢见列祖列宗、见二十二代天子,说傅燮做了投敌卖国之人。”
孙宇终是动容,他正了正衣冠,平生第一次冲人下拜:“孙宇,愿以命继之。”
“他做不到。”傅燮冷着脸,望着盖勋,悄悄摇了点头。
“他终是反贼。”
孙宇正色彩,还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