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候,只要一个时候。
无数只手穿过横拦的长戈,遥遥伸向那一袋袋粮食,他们的身躯和脚步被挡住,但他们的目光却已飞得很远很远。
曹寅点点头,挥了挥手:“去罢。”
如果……这批粮食到不了城外,如何?
宛城城外有三千户人家,两万百姓,除却那些山林深处的百姓,宛城周遭百里内的住民已尽数退入宛城。
南阳郡府,曹寅看着面前这两个年青人,缓缓问道:“你们……到底要做甚么?”
最后一个徒夫迈出城墙,蒯良猛地松了一口气,俯下身去大口喘气。
庞季、蒯良互视一眼,心知这位久历宦海沉浮的郡丞已一眼看破那布帛上的关窍了。
庞季转过甚去,他不忍再看这惨烈痛苦,那些他只在圣贤书中读过的人间气象,易子而食、暴尸而过……现在由他亲身一一见证。
他面前的无数人头,已不是南阳境下安乐的百姓了,而是他的仇敌,是一柄随时随地都能毁去宛城的屠刀。
佩剑滑出吞口两寸,黄忠紧握剑柄,杀机尽敛。
随后悄悄合上布帛,慎重推到案几边沿,淡淡道:“凡事有度,二位既然已身担重责,寅唯望二位张弛有度,切莫狂放,旁生枝节。”
曹寅摆了摆手,面露苦笑之色:“南阳为世祖龙起之地点,安危之重,寅本日便拜托两位了。”
一千五百南阳郡兵早已束装待发,他们以最快的速率,对宛城内躲藏的流民尽数诛杀搏斗。
“下官都尉府兵曹掾史庞季,见过郡丞。”
曹寅又看了一眼手掌下的布帛,眉宇间一股郁郁悄悄凝集,很久,才又缓缓问道:“两位……可知这四个字以后的可怖?”
蒯良看着街面上的道道血迹,斑斑碎肉,转过甚去呕吐了出来。
庞季、蒯良一动不动,面上神情已悄悄严厉。
曹寅看了一眼两人,目光再度转到身前案几上的方寸布帛,嘴角微微扬起笑意:“府君用人公然随心所欲。”
最前头的几个流民落空了长戈的禁止,身材前倾,一个踉跄便已颠仆,没有谁伸手去扶。统统流民,都像是没有灵魂的死尸,火线城门以外,那非常的引诱在牵引他们的法度,遥遥向远。
如果……这一刻他们策动了暴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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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晓得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拥堵在宛城中流民如同找到了宣泄口般,狂啸而出!
唯独那一双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穿行而过徒夫,和他们身上那一袋袋粮食。
如果……有人打击卫士,如何?
庞、蒯二人不敢粗心,同时施礼:“部属不敢。”
庞季拱手再拜:“季等服膺,郡丞放心便可。”随即,一道眼角余光扫过,蒯良体味,伸手取走结案几上的布帛。
蒯良在城下,城门的一侧,四周有十五名卫士将他团团围住。他站在角落里,死死贴着城墙,双手已死死握成拳头。他也死死盯着那群可骇的“流民”,盗汗一滴又一滴,划过额角,划过脸庞。
【注1】以此致敬《贞观长歌》。
一个干瘪的女人倒在地上,前面的人冲上来踩在脚下,她没有起来的机遇,她的呼救声被饥民们镇静的叫唤声袒护,终究和街上的灰尘石砖融为一体,泯没不见。
黄忠不敢想,他死死盯着如同枯枝般遥遥伸出的手臂,眉眼通俗。
只不过正在制作当中的南州府学不得不临时停建,赵空亲身带领都尉府长史蔡瑁和五十骑卒,绕行百里,迎回正在前去博山路上的蔡邕、郑泰等大儒。
大街上三三两两地哀嚎,板滞地躯干,到处都披发着血腥气味,如同是一座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