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雒水此时已结了一层冰,却不及满天飞雪的酷寒。万里长空一时冷如冰镜,全无过年的热烈氛围。
刘和点头:“外朝是世家大族的天下,天然是与寺人是水火不容的。太尉杨公、司空袁公都是名震天下的儒士,岂能容忍他们冒昧。”
刘和身后,是三十位太常府司礼酒保——大汉立国三百余年至今,罕见如此迎宾礼节。
刘和凝睇着孙宇嘴角的浅笑,总感觉有些诡异和冰冷,道:“表里朝都有事,你说的是哪件?”
劈面的皇者看着他,点头道:“柔嫩寡断,有一时之勇,无一世之威。”
听得天子这般言语,紫衣公子不由笑了一声,顺手将棋子丢入棋盏,道:“陛下,棋至中盘,非奇道不能解,正奇相辅方能制胜。若陛下以一子博全局,怕是要输。”
刘和无法点头,长叹一声:“是啊,二百年了。”
车驾远去,沿着十里长亭直往大汉皇宫而去。
紫衣公子缓缓起家,略微躬身点头请安,便拂袖回身。身前三道圣旨涓滴未动,仍然空缺,只是那三公印玺与天子印玺却仿佛红得像血。
“臣本不谙此道,陛下非要与臣对弈,不恰是想多赢几局么?”
他看着孙宇,眼神里仿佛带着无尽的仇恨和痛苦,话语冰冷:“陛下,要脱手拿回大汉最至高无上的权力了。”
“陛下欲置臣于炭火。”
这个题目并未让大汉的天子沉吟多久,看似随便的挥手,大殿中无形的压力便如潮流般退了下去。
“臣……”
他没转头,声音却如此沉稳——
“好个‘如有铸剑为犁之心,当有平复刀剑之力’!”
“道理当中,料想以外。”
二百年来,大汉的至高权力,在寺人、士人、外戚手中循环转动,每一次瓜代都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非论是曾经的长安,还是现在的雒阳,都是那一座座宅兆构建起来的富丽宫廷。
“你另有两个挑选。”
整座皇宫现在已是举宫欢娱,数以万计的宫人、侍女从司马门直排到千秋万岁殿前,沿着骨干道摆列整整八十一座青竹堆,燃烧的青竹将彻夜不休,发作出不断的爆裂声,震彻整座大汉皇宫。
“天下皆是朕的棋子。”
“哦?”
吵嘴二色,来往纵横,如同两条大龙胶葛不休,每一着都是极险的狠招,如果让人在此,必定以为这并非在对弈,而是尽力搏杀。
“大汉议郎刘和,特代太常种公,来此驱逐南阳太守。”
“是,大汉的战旗。”
车前一丈处,伞盖之下,一个二十一二年纪的儒生,穿戴六百石大汉官员朝服,佩六百石铜印,一身豪气勃发,向着车驾拱部下拜:
“上一次见君,君尤是少年,想不到本日已成大汉议郎。”
皇者看着他,蓦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朕没看错你!”
这一座清冷殿便位于皇宫最东侧一排修建当中。此时的清冷殿与平常大不不异,本是夏季避暑所用的胜地,逢现在大雪之冬,本应人迹罕至的大殿以外竟然多了数十列铁甲卫士,大殿之顶上,还鹄立着一道青色身影,风雪当中如一道劲松,伟岸雄浑。
“你是太守,不能同时兼任校尉,你这是难堪朕。”
孙宇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若真是正视,也不会让他奥妙入帝都,更不会只让刘和一个议郎来接——“但是朝中有事?”
“臣给陛下的,臣也拿得返来。”
“看来朝堂又乱了。”孙宇淡淡笑笑,“这个局,交来回回二百年了。”
这不像是一个被酒色掏空身材的天子,却有着超出凡人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