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室内窗户紧闭,离地两人高处,开着几扇气窗,故室外的人,如不借助梯子,没法瞥见室内蛐蛐儿打斗的状况。
一杯道长道:“起码三天。”
“你就不能多等一天?”
三哥是黑炭的狱友,理应有暗探在四周蹲坑等待。
所谓“草手”,就是在斗蛐蛐儿时,用蛐蛐草儿,引逗两边蛐蛐儿打斗的人。
他想去捉蛐蛐儿。
三哥眼力好,虽距茶社有四五丈远近,却事无大小,一览无余。
公然,见名蟀堂对顾,有一个生果挑子,卖生果的小伙子,非常机警,眼睛盯驰名蟀堂,骨碌碌乱转,做买卖却笨手笨脚,一望即知,不是个买卖人。
柳三哥听了悄悄好笑,谁赢谁输无关紧急,只想快点比完,本身好找黑炭办事,忍不住,插了一句:“或许,不是柳三哥本领好,是运气好。”
黑炭道:“不,是杭州出的,杭州七堡苎麻地里,一年仅出一两只极品好虫,其他,均无甚特别,就看谁能抓住它了。杭州七堡的虫儿,自古以来,名扬杭嘉湖,声震苏松常,远播宁镇扬。而宁津的虫儿,是厥后者居上,好虫极多,却不见得有极品好虫。”
斗蟋蟀此风由来已久,而尤其苏杭俗间所好,其斗状奇出怪样,结局常常出人意表,也难怪为世代流俗所好,可惜后代演变成赌局,则为世人诟病。
大块头见黑炭眉头打结,眼缝里挤出两道黑亮锋利的目光,模糊透着杀气,死盯着本身,由不得心头别别一跳,打个寒噤,忙以手捂嘴,刹住了口。
却见两只蛐蛐儿,落在八仙桌上,相距三尺,却并不逃窜,各自原地鸣叫,摆动触须,转着身子,找寻敌手,约莫闻声了对方的叫声,两只虫儿,循着叫声,边叫边走,相向而行,相距另有尺把远近,便急不成待地冲了上去,再度在八仙桌上,一个张着乌龙牙,一个张着赤焰牙,捉对儿狂咬厮杀,翻滚缠打。
回到狗儿山配房,柳三哥坐在床头,满面笑容,毫无睡意,一杯道长道:“都说三哥是个乐天派,想不到三哥也有愁的时候。”
柳三哥忙道:“对不起,不敢了,不敢了,鄙人再未几嘴了。”
黑炭对身着橙色罗衫的店伙道:“洋哥哥,开赌门,进入斗室的人不得超越六人,老子去去就来。”
看来,要靠近黑炭,不是件轻易的事。
柳三哥看着他俩出去,不知李得胜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走到柜台跟前,才知叫声全来自柜台上的盆儿筒儿里。
触须乌黑,铁头锃亮,头上有三条微微曲折的黄色铁锈,传闻,这是蛐蛐儿的斗丝,黄锈斗丝为蛐蛐儿的极品。身躯刚正健壮,背部为深蓝色,蓝中泛黑,黑中泛蓝,蓝黑稠浊,浑然一体;双翅为蟹壳青色,青中衬蓝,蓝中衬黑,说青、蓝、黑都可,却又均不成,其色奇特,见所未见,总之,通体玄色,微呈青蓝,三色杂糅,贵不成言。
莫非,阿谁冲虚道长就是柳三哥所扮?
三哥道:“你忘啦,刚才,你在库房外,被李得胜嗅到了身上的酒气,当时,鄙人用肉包子的香气,将酒气冲跑了。”
柳三哥道:“哎,妻儿藏身南京,此乃水道总舵地点之地,耳目遍及城内城外,稍有不慎,性命交关,每念及此,端的是愁肠百结,难以自遣。”
这么小我,像是个利欲薰心,为了篡机谋位,而杀死老龙头的凶犯吗!不太像。
一杯道长道:“咦,除了我,在杭州你另有朋友?”
一杯道长道:“一方是安然了,可贫道的命却没了。”
这才发觉,不知何时,盆里的蛐蛐儿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