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不管是路经黄水关还是虎口关,怕是刚到城门口就被当逃兵枭首示众了。”
“父帅,儿子真错了吗?”燕龙凄但是笑,挣扎着爬起,往城外望去,目光所及,只见燕云也正抬首上看。
红顶马车碾压过积雪的官道,泠泠的车轱声,向着连片的暗中远去。
大雪纷扬,城郭素染。
“誓与龙头关共存亡……”众伤兵手举刀剑,齐声高喝,群情激昂。
城楼高处随风摇摆的旗号下,燕云独安闲城垛边立足而立,混乱飞雪鞭挞在他冷峻的面庞,他却像一根原木,纹丝不动,只是把目光投向那如何也看不清的远方。
“诸位放心,车上之人自会为诸位讨情。”
“大帅此言差矣,若非大帅贤明神武,我等恐怕早成了城外枯骨,焉能苟活至今?”
此言如刀,直扎燕昌内心。
“本帅哪来甚么宏福,反倒拖累了诸位才是。”
燕昌一见此人,欣然道:“老兄弟,你还活着啊。”
“大哥,小弟此番夜袭敌营,乃是智取,何险之有?一旦找到敌酋,枭其首,必将敌营掀得天翻地覆,兄和父帅乘机而动,立奇功,朝王阙!”燕云用力握了握着兄长的手掌,展颜一笑,再向燕昌燕虎拱手道别。
“三弟,愚兄无用,你比为兄更合适站在这里……”
燕昌道:“上酒!”
燕龙也是硬气,在兄弟搀扶下勉强坐起,不平道:“父帅,三弟少年参军,尚未婚配,更无子嗣,此番入阵凶多吉少,我为兄,岂能作壁上观不闻不问?”
火已熄,龙头关巍峨的城楼连同城墙上矗立风雪的近二百名军士完整和暗夜融为了一体。
“得令!”
燕龙哑口无言。
两年多之前,当时他还在王城的武威将军府奉养母亲,狄幽老是一副内敛、羞怯、笑容如花的模样,给他的感受暖和而温和。
“燕虎听令,待敌营火起,开城门,随本帅统御雄师直击敌营!”燕昌说完,抬腿就朝台阶走去,就在他身影即将消逝的顷刻,这才又弥补道,“燕龙坐镇龙头关,乘机策应。”
兄弟二人目光在空中交集,燕云唇角一扯,笑了笑,再一挥手,领着一众军士很快消逝在黑暗中。
本日仓促一见,他却没能从她身上找到半分过往的陈迹,只剩清冷和断交,恰如这落雪的夜,没有一丝温度。
“如果守将执意要取我等人头向上邀功呢?岂不枉死?”
当狄幽拿出三尺短剑时,燕云甚么都明白了,却假装懵懂不知,还和家兄一起观赏剑的锋利,乃至完美骗过了父亲。
“此话怎讲?”
行列前端居中站立的,是一样已换了羌人装具的燕云,在他摆布是两名百夫长,而在燕云劈面践行的,是父亲和两位哥哥。
燕云在母亲的熏陶下,脾气更方向她一些。
这些军士脸部涂了草灰,排成整齐行列,身着羌人战衣,戴皮帽,腰系弯刀,皮甲内藏,仅在胳膊处系着一条不如何显眼的红色布条。
黑暗中,寥廓六合一片苍茫。
燕昌道:“是本帅说得不敷清楚吗?”
燕云率先抓住龙头关城楼再次垂落的儿臂粗绳索,向下滑去。
雪还是鄙人。
“诸位兄弟,这城内缺医少药,你们便跟着这马车一起走吧。”
实在,现在的狄幽更合适燕云母亲对于合格儿媳的定义,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官宦人家的后代不能有太多后代情长;另一句话是,不要像父亲一样,只晓得打打杀杀,太朴重了不好,凡事要藏着一点。
燕龙哽咽着,眼角有泪,如血。
在十多名军士的吃力鞭策下,龙头关厚重的城门缓缓合上。
“众将士听令,随本将直捣敌巢!”
但是,燕昌话语落音以后,却无一人挪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