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开锡话里话外反对调址竟然是为了保全左宗棠的面子,林义哲心中肝火升腾,但他言语之间,还是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林义哲听到沈葆桢下定了决计换址,但却杜口不谈关于“第一号轮船”的船型利弊,心知沈葆桢还是顾及左宗棠的面子。他没有再说甚么,对他来讲,能说动沈葆桢等人将船政厂址迁徙,已经很不轻易了。
“……自弟统理船政以来,以身作则,日夜当真筹办,则在事职员庶不敢垛懒玩忽。弟素不喜援引私家,惟船政工程干系至巨,不敢冒然委诸外人之手。绶珊谨慎刻苦,肩此重担,弟甚德之。惟船厂初立,江岸寥阔,时觉茫无眉目,防备难周。绶珊曾将江岸堤工,量明丈尺,细验工程,分为最险、次险、安稳三项。凡迎溜顶冲,堤前嫩滩塌尽,或劈面有沙嘴挺出,以及土性沙松,屡筑屡溃之处,列为最险。若滩窄溜近,而江形尚顺,堤虽薄弱,而土性尚坚者,列为次险。至江滩宽远,堤塍高厚者,列为安稳。既别等次,筹建较有掌控。然此仅识目前之情势耳。……兹值冬月台风来袭,暴雨相逼为害,江岸大溃者三处,小溃多处,受患轻重,各有分歧。盖溃在上游者轻,下流者重,溃在支堤者轻,正堤者重。斯时水涨甚骤,几于漫堤。弟同绶珊此前曾阅视江堤,上游堤工皆加厚钉桩,然亦未得保全,盖因土质过松之故。”
“此次台风为害甚重,换址势在必行。”夏献纶起家答道,“正如鲲宇刚才所言,旧址已然全毁,再建亦不免再毁,莫若迁址于土实避风之处,为一劳永逸之计。”
“傲慢二字,鄙人也是千万当不得的。”林义哲毫不客气的回敬道,“若论傲慢,又有哪个能及左公分毫?”
左宗棠忿忿地转了几圈,垂垂的沉着下来,他回到桌前,又拿起周开锡的信看了一遍,沉吟起来。
左宗棠坐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翻开信封,取出内里的沈葆桢手书看了起来。
“福建省台风为害,多在夏秋月份,冬月较少,昨日之台风较夏季台风,其风势尚不算猛,为害已是极重,如果台风多发之际,必将毁损更烈。”吴仲翔说道,“不如依鲲宇之议,尽快换址,以免耽搁工期。”
“鲲宇所言,是为了船政长远之计。船政草创之际,无前例可循,左公睿智非常,亦有思虑不周之时,也是常事。”沈葆桢对周开锡温言道,“左公尚且如此,何况我等。是以船政大小等事,我等皆须慎之又慎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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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林义哲恭身为礼,回到了沈葆桢的身边侍立。
“林鲲宇!你如此处心积虑要换厂址,究竟是何用心?”周开锡急了,见算经济帐不成,便干脆打出了品德牌,“此地是左公千挑万选沉思熟虑才定下的,左公之思虑深远,岂是你能比的?你沽名钓誉,妄发群情,欲置左公于何地?”
面前的这个年青人,不但是沈葆桢的亲侄子,又是林文忠公的亲孙子,而左宗棠曾拜林则徐为师,细论起来,林义哲的“父亲”林汝舟还是左宗棠的师兄,如果他真为明天之事硬要为左宗棠出头,等因而给左宗棠扣上了欺师灭祖的帽子。
“敢问周大人,是左公的颜面要紧,还是这船政高低千余口的身家性命要紧呢?”林义哲微微一笑,反问道,“周大人丁口声声咬定旧址为左公选定,不成改换,如果船政是以再罹难害,左公得知竟是为其浮名所累,颜面又将何存?周大人这又是欲置左公于何地呢?”
至于“第一号轮船”,比及建成后弊端透暴露来,再行改正,也不算迟。因为轮船的改革有很大的余地。当然,关于改革的筹办事情,他还是得提早做好才行。现在的他,对此已经有了必然的腹稿,详细事项还需就教达士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