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中国自互市以来,未受互市之益,反受互市之害,究其启事,在于讲究商务之无人耳。推原其故,上在官司而下在商。官不能护商,而反能病商,其视贩子之赢细也,为秦人视越人之肥膺,私真虽充,利源己塞。此弊之在上者也。至于商则愚者多,而智者寡;虚者多,而实者寡;分者多,而合者寡;因者多,而创者寡;讹诈者多,而信义者寡;贪小利者多,而保全大局者寡;此疆彼界,珍域己分,厚己薄人,伎求无定,心不齐力不敷,故合伙分而股本亏,集公司而公司倒。此弊之鄙人者也。”郭嵩焘感慨道,“贩子与官积不信赖,多思疑不敢应,固不如使贩子自治之情得而理顺也。若于各府、州、县设之商务公所,由工贸易者自行推举商董,毋恃官势,毋杂绅权,以使高低之情通,官商之势合,则利无不兴,害无不革矣!”
“郭大人可知,若说这英吉利国称雄七海,非仅船坚炮利,帆竿无所不到,其政教亦有过人之处。”陈廷轩说道。
英国,伦敦。
郭嵩焘和陈廷轩二人走在前面,刘锡鸿则不紧不慢的跟在了前面。他不时的打量着四周,当看清楚这里是一座典范的西式庄园时,脸上的不悦之色更浓了。
车声粼粼,在过往行人猎奇的目光谛视下,一辆由一个一身清服的马夫赶着的外型朴拙的四轮西洋马车在尽是身着西洋式装束的行人的伦敦城主街上一起前行,出了城以后,穿过街道入口处那座古色古香的西式教堂,一起颠末覆满积雪的街道,最后在一阵车轮和空中的刺耳摩擦声中,在一座古朴的英式庄园门前缓缓地停了下来。
郭嵩焘和陈廷轩寒喧了几句,咀嚼了几块细点,看到郭嵩焘竟然食用起西洋糕点来,刘锡鸿的脸拉得更长了,他刚要说话,郭嵩焘却和陈廷轩扳话起来。遵循宦海的端方,上官发言的时候他不好插言,因此只能憋了一口气,闷坐在了那边。
“是啊!古之时,小民各安生业,老死不相来往,故粟、布买卖而止矣。今也不然。各国兼并,各牟利己,藉商以强国,藉兵以卫商。其缔盟立约,聘问来往,皆为互市而设。英之君臣又以商务开疆拓,辟美洲,占印度,据缅甸,通中国,皆商报酬之先导,欧洲各国,亦以互市为大径,以制造为本务。”陈廷轩说道,“西人以商为战,士、农、工为商助也;公使为商遣也,领事为商立也;兵船为商置也。我中国宜标本兼治。若遗其本而图其末,貌其形而不攻其心,学业不兴,才干不出,将见商败,而士、农、工俱败,其孰才气与争衡于强大之世耶?”
这时又有一人从马车高低来,此人和郭嵩焘一样,身上穿戴高领宽袍,头戴一顶暖帽,他个子不高,身材肥大,一张长着山羊胡子的瘦脸上固然尽是疲态,但此人的架子仿佛显得比郭嵩焘还要大,他打量了陈廷轩一眼,看到陈迁轩固然穿戴清式的宽袍马褂,也戴着一顶暖帽,但脑后却并无发辫,一双小眼睛不由得闪过恚怒之色。在陈廷轩向他施礼时。他并没有象郭嵩焘一样的回礼,而只是傲然的负手站在那边,略略点了点头。
“陈兄久在外洋,公然见地不凡,不愧为外洋商民魁首。”听到陈廷轩说出如许一番极有见地的话来,更是寂然起敬,“依陈兄所见,天朝欲致强大,当下应从那边动手?”
“郭公此次来英。我等外洋赤子于异国他乡,又见天朝钦使威仪,无不感奋,郭公如有效得着陈某之处,当效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