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司寇崇瑞又停了下来,冯皇后也没有出声,垂了眼似是听得非常用心的模样,一双眸子掩在扇子般的睫毛下,看不清神采。
“是。”
“呵,没事。归去吧。”冯皇后将手头的丁香抛落于地,头也不回地朝着椒房宫而去,又规复了步态安闲腰背笔挺的国母范态。那枝丁香由厚重的宫装裙摆拖曳得打了个转,旋即便被丢在了身后的宫道上。
因而到嘴边的话转了弯:“老七的妃子,选得如何了?”
“……臣服膺皇后娘娘教诲。”
“皇上到底还是心疼老七,临我出来之前还叮嘱我要对老七的事多上心些。这些日子我帮老七选妃,看得眼都花了,幸亏很多官家夫人来索了画像归去,省了我很多工夫。”冯皇后俄然转了话题,司寇宇恒只是一径地浅笑着听,虽说这些事不消冯皇后说他也晓得。
“哦?”冯皇后放下袖子想了想,点点头,没接这个话茬。
“恭送皇后娘娘。”禄寿在门口躬着腰,一向待那道笔挺的身影消逝在走廊绝顶转角处,这才回身进了养心殿。
“自去忙你的吧。”
忽的不晓得那里吹来一阵风,扑得床头的帘账微微一摇,冯皇后抬起眼来:“呀,看臣妾,帮衬着跟皇上说话,都健忘了医官叮嘱过要皇上多些静养的。”说着从司寇崇瑞手中抽脱手来,行动轻巧地转到龙床下首盈盈一拜,“臣妾先行辞职。”
“你呢,也老迈不小了。”冯皇后停下脚步,一手抚下属寇宇恒的鬓边,替他将散落的两丝头发抿到耳后,又替他拂了拂袖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字一顿道,“‘你自个儿的事’,也要着紧着些才好。”
“你说,如许真的好么……”司寇崇瑞一手搭在眼睛上,这句话像说给天花板听。
“侄儿请姨母安。”恰是司寇宇恒。
“皇上。”冯皇后款款行至龙床前,从侍立在一旁的禄寿手里接过药碗,悄悄一挥手。侍立鄙人方的宫女寺人们行个礼便连续退出去。禄寿看一眼司寇崇瑞,也行了个礼退下,未几时寝宫中便只剩下冯皇后和龙床上的瑞景帝。
“皇上!皇上尚年富力强,何必理睬那些言官的话?摆布不过是找些事情说说。免得像是吃闲饭不干活似的。”冯皇后一手掩下属寇崇瑞的嘴。微微皱眉娇嗔的模样,一瞬令司寇崇瑞又想起了二十七年前初遇着她时的模样。彼时她尚是芳华少女,一双眸子清得跟两眼泉似的,脸上的神采也丰富多了,端的是娇俏可儿得紧。是甚么时候。她的脸上神采越来越少,越来越无懈可击了呢?一抬眉一勾唇都是恰到好处的角度,让人一丝儿错都挑不着,母范天下的范儿是一天比一天足了,端庄严肃的风采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但是……也让人看着看着就感觉可望不成及了……
冯皇后的手一僵,缓慢地垂了眼,以袖掩口嗔了一句:“皇上……这是做甚么?”
许知芳轻叹一口气,上前一步:“娘娘?”
“皇上用的是景的帝号,倒是个尚武的,想当年他年青时,打猎行兵也是一把妙手。”冯皇后转回眼看着正火线,轻叹一口气,“果然是光阴不饶人呐。”
“梓童觉得如何呢?”司寇崇瑞似是对这个话题非常有兴趣。
司寇崇瑞接过冯皇背工中的药碗一口气喝光碗中的药。冯皇后当即递了一枚蜜饯到他嘴边。
“臣妾谨遵皇命。”再施一礼,冯皇后退步至养心殿门口,一回身,拜别。
“看我,真是上了年纪了。”司寇崇瑞自嘲地摇点头。如此感念思旧,可不就是上了年纪的人的通病么?但是……他是真但愿能回到畴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