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焦的竹片上恍惚不清地闪现着两排朱红的字。
此诸痴猕猴，为彼愚导师。悉堕于井中，救月而灭顶。
如愿说：“不急，等下了雪再回也不迟。”
“我若当时肯抛弃统统带你走该多好。”
他在内里敲了两下门：“你睡了么？”
我踌躇了一下，起家去开了门。
他的力量太大，我一个踉跄，几近要跌倒在地。却被他稳稳抓住，稳稳贴在胸口。
我们下了马车，走了出来。
“洛阳同畴前不一样了。”我悄悄翻开马车的帘子，望着街道上那些恹恹走过的面露菜色的行人。天空里浓云密布，大半的商店都紧闭着门，门口的锦旗退色褴褛，看模样已是好久不改换了。
我的心不住地颤抖。他都看出来了。我的踌躇，我的扭捏，都一清二楚地落在他眼里，无所遁形。
那昔日里暴虐又躲不掉的谩骂，终究又返来了！
“公子擅离军中，或许会被惩罚。”我担忧。
我点点头：“愿为西南风，长眠入君怀。”
他呢？那鬓角隐现银丝的他，光阴的流逝如裂帛般无情无义，将运气曾慷慨赐与他的一一讨还。
我喘着气，愣愣看着那一地的银光。
贺楼齐在内里说：“这天是不是要下雪了？我们还是早些归去吧。”
政局动乱当中，我们趁乱进入了长安的节制范围。
腹中愁不乐，愿作郎马鞭。出入擐郎臂，蹀座郎膝边。
还能说甚么呢？这平生，总归是如许阴差阳错地落空了他。
昔日里苍翠如盖的参天树木半边焦黑，半边枯萎。那些未及烧尽的色采素净的梁栋还半掩在坍塌的焦木之下。前面高高的土台被烧成了玄色，上面狼藉坍塌着佛塔的遗骸。
偶尔瞥见那城楼脚下，北风中颤抖着一支不着名的小野花。瑟瑟的，大抵是误了开放、又误了干枯。
他的声音沙哑了：“你还记不记得你进洛阳那天，也是下着大雪。我去接你的时候，你在天井里，拿着一把剪子剪烛芯。”
我有些慌乱，摆布遁藏着他的目光：“这么晚了如何还不歇息？”
独孤公子护送着我到了潼关下。我们商定在这里别离。我要去找潼关的守军将领送我去长安，他将直接回河阳去，上书给天子请罪。
连佛都庇佑不了他本身的寺庙。谁又能庇佑得了我们。
一阵风吹过来，吹乱了他鬓角的头发，几丝碎发不循分地贴在脸颊上，在风中颤栗着。
我望着他苦痛的脸，那让我如此沉迷的脸：“公子，莫离没有爱上别人。可我早已不是莫离了。我是他的明音了。”
他不再是那日抱着我走过旖旎回廊，意气风发，壮志满怀的青年了。
我的眼又热了。平生梦得最多就是他，明显百转千回地已经近在天涯，却还是不能够了。
他远远目送着我走到那城楼下。我转头去看他，他在冷风中，寂静成了一尊黄沙中永久的雕像。
他哽咽了，口鼻埋在我的颈间：“我不让你走！我再也不放开你！”
我的嘴唇颤抖着，说：“公子，我该回长安去。我们除了回想，已甚么都没有了――”
宇文泰，我到潼关了，带我回家吧。
俄然目之所及呈现了一堆庞大的废墟，一片焦黑，似是焚毁了好久。
我蹲下身去捡起来，只扫了一眼，便一个踉跄，几近要跌倒在地。
啊，昔日他同我一起祈福的皇家寺院，竟已成了一片焦土。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漫天飞舞的雪花，轻声问：“公子在建康的时候、回到长安的时候，为甚么要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