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夫人再也人忍不住痛哭,“是娘错了,娘错了!娘这一辈子做得最错的事,就是将你逐出云府……我日夜追悔,倒是悔之晚矣。我悬着一颗心,不时候刻惦记取你去了哪儿,可吃得饱?可穿得暖?碰到歹人可如何办?你爹也日夜指责我,怪我孤负了他的心,令他死不瞑目……”
是哥哥云随风的声音……
致柔立时辩驳,“爹,你听听哥哥说的甚么混账话?我是女子,那娘是不是女子?奶奶是不是女子?莫非娘和奶奶都难养了不成?往大了说,当今皇后和皇太后是不是女子,是不是也难养?竟将长辈与小人同列,难道不孝不忠,非常混账?”
云夫人吃了一惊,“你要走?要去哪儿?”
灵越本想说“我已经晓得了是谁害死了我爹……”又怕云夫人又表情冲动,只得说,“我要先出京一趟,接我娘,等接到了,再来都城相聚。”
“出京可有人相伴?可要你哥哥派人护送你去?”
“你既然返来了,就在家住下吧。”云夫人抱紧了灵越,好像抓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娘对不起你,只想余生好好弥补你。”
她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倒是伶牙俐齿,灵越仿佛看到本身的影子,不觉浅笑起来。她哥哥倒是头痛不已,指着儿子,“你说的对,下棋得有风采……”又从速指着女儿,“你说得也对,哥哥的话非常混账……”两个孩子一怔,倒是各自难以心折,一时又吵起来,他只好从速连声唤来老婆,“昭容!昭容!快来!”
自从云老爷归天以后,云夫人一病不起,脾气不定,一子一女却极孝敬,不敢拂逆其意。下人们也不敢多话。她现在留下灵越叙话,世人虽觉奇特,都未几问,一时各自去了,房中只剩下灵越和云夫人,两人沉默相对。
致中皱起眉头,拉着哥哥讲理,“爹,致柔不讲事理,说好了围棋下输了不能哭……我才赢她一目,她又是哭,又是踢我!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绣珠,将帐子都挽起来吧。”一个怠倦衰弱的声音从帘帐当中传来,“行姑息木之人,也不顾及这么多了。”
“娘,我不怪你。只是眼下,我另有要事要办,现在不能留下……”如果留下,只怕还会给家人带来祸端。
绣珠将帘帐卷了起来,云夫人的面庞一点点闪现出来,倒是描述萧索,昔日的风华早已看不出一丝一毫。只是一双眸子,还是雪亮,流转之间,还能设想出当年的气势。
父亲的死,窜改了灵越的运气,又何尝没有窜改她?
她将声音压得又粗又低,世人只道是个年青的后生,不觉得然。只是她却感到云夫人的眸光时不时扫来,令她如同锋芒在背。
刘大夫暗叫不好,只得硬着头皮婉拒,“小徒恶劣,恐怕冲撞了夫人……”
父亲……灵越心中一阵绞痛,她低下头去,不让眼中的水雾凝固成珠。
一个柔嫩的身躯俄然依进了她的度量,“我只痛恨过你,为甚么从不肯让我叫你一声娘……你晓得从小到大,我多想叫你娘吗?”
“老夫人这是芥蒂啊,芥蒂总要心药医。《天子内经》有云,‘愁忧者,气闭塞而不可’,故‘治郁先治气’。老夫人还得放宽解胸,不然老夫开出的疏肝散郁之药,终是治本不治本啊。”刘大夫叹了口气,在床前坐了下来。
云夫人未免惊奇:“你找到你的亲娘?”
云夫人很久才安静下来,打量着灵越,“我方才听到你的声音,还觉得是本身在做梦。再见到你的模样,你即使换了男装,涂黑了神采,我还是立即就认出了你。你长高了很多,出落得更加斑斓动听,跟我想的一模一样。这两年来,你去了那里?如何会晓得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