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为无道,暴戾顽贪,天下颤恐而患之,言者分歧,纷繁分分,其情可贵。干辛任威,凌轹诸侯,以及兆民。贤能郁怨,杀彼龙逢,以服群凶。众庶泯泯,皆有远志,莫敢直言,其生若惊。大臣同患,弗周而畔。桀愈自贤,矜过善非,主道重塞,国人大崩。汤乃惕惧,忧天下之不宁,欲令伊尹往视旷夏,恐其不信,汤由亲身射伊尹。伊尹奔夏三年,反报于亳,曰:“桀利诱於末嬉,好彼琬琰,不恤其众。众志不堪,高低相疾,民气积怨,皆曰:‘上天弗恤,夏命其卒。’”汤谓伊尹曰:“若告我旷夏尽如诗。”汤与伊尹盟,以示必灭夏。伊尹又复往视旷夏,听於末嬉。末嬉言曰:“今昔天子梦西方有日,东方有日,两日相与斗,西方日胜,东方日不堪。”伊尹以告汤。商涸旱,汤犹发师,以信伊尹之盟。故令师从东方出於国西以进。未接刃而桀走,逐之至大沙。身材离散,为天下戮。不成正谏,虽悔怨之,将可柰何?汤立为天子,夏民大说,如得慈亲,朝不易位,农不去畴,商稳定肆,亲郼如夏。此之谓至公,此之谓至安,此之谓至信。尽行伊尹之盟,不避旱殃,祖伊尹世世享商。
四曰:国虽小,其食足以食天下之贤者,其车足以乘天下之贤者,其财足以礼天下之贤者。与天下之贤者为徒,此文王之以是王也。今虽未能王,其觉得安也,不亦易乎!此赵宣孟之以是免也,周昭文君之以是显也,孟尝君之以是却荆兵也。古之大建功名与安国免身者,其道无他,其必此之由也。堪士不成以娇纵屈也。
权勋
下贤
中山之国有仇繇者,智伯欲攻之而无道也,为铸大钟,方车二轨以遗之。厹繇之君将斩岸堙溪以迎钟。赤章蔓枝谏曰:“《诗》云:‘唯则定国。’我胡则以得是於智伯?夫智伯之为人也,贪而无信,必欲攻我而无道也,故为大钟,方车二轨以遗君。君因斩岸堙溪以迎钟,师必随之。”弗听,有顷谏之。君曰:“大国为欢,而子逆之,不祥。子释之。”赤章蔓枝曰:“为人臣不忠贞,罪也。忠贞不消,远身可也。”断毂而行,至卫七日而仇繇亡。欲钟之心胜也。欲钟之心胜,则安仇繇之说塞矣。凡传闻所胜不成不审也。故太上先胜。
一曰:贤主愈大愈惧,愈强愈恐。凡大者,小邻国也;强者,胜其敌也。胜其敌则多怨,小邻国则多患。多患多怨,国虽强大,恶得不惧?恶得不恐?故贤主於安思危,於达思穷,於得思丧。《周书》曰:“若临深渊,若履薄冰。”以言慎事也。
周公旦,文王之子也,武王之弟也,成王之叔父也。所朝於僻巷当中,瓮牖之下者七十人。文王造之而得逞,武王遂之而未成,周公旦抱少主而成之。故曰成王不唯以身下士邪?
三曰:有道之士,固骄人主;人主之不肖者,亦骄有道之士。日以相骄,奚时相得?若儒墨之议与齐荆之服矣。贤主则不然。士虽骄之,而己愈礼之,士安得不归之?士所归,天下从之帝。帝也者,天下之适也;王也者,天下之往也。得道之人,贵为天子而不骄倨,富有天下而不骋夸,卑为布衣而不瘁摄,贫无衣食而不忧慑。狠乎其诚自有也,觉乎其不疑有以也,桀乎其必不渝移也,循乎其与阴阳化也,仓促乎其心之坚毅也,空空乎其不为巧故也,迷乎其志气之远也,昏乎其深而不测也,确乎其节之不庳也,就就乎其不肯自是,鹄乎其羞用智虑也,假乎其轻俗诽誉也。以天为法,以德为行,以道为宗。与物窜改而无所终穷,精充六合而不竭,神覆宇宙而有望。莫知其始,莫知其终,莫知其门,莫知其端,莫知其源。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此之谓至贵。士有若此者,五帝弗得而友,三王弗得而师,去其帝王之色,则近可得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