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曰:东方之墨者谢子,将西见秦惠王。惠王问秦之墨者唐姑果。唐姑果恐王之亲谢子贤於己也,对曰:“谢子,东方之辩士也。其为人甚险,将奋於说,以取少主也。”王因藏怒以待之。谢子至,说王,王弗听。谢子不说,遂辞而行。凡听言以求善也,所言苟善,虽奋於取少主,何损?所言不善,虽不奋於取少主,何益?不以善为之悫,而徒以取少主为之悖,惠王失所觉得听矣。用志如果,见客虽劳,耳目虽弊,犹不得所谓也。此史定以是得行其邪也,此史定以是得饰鬼以人、罪杀不辜,群臣扰乱,国几大危也。人之老也,形益衰而智益盛。今惠王之老也,形与智皆衰邪?
邻父有与人邻者,有枯梧树,其邻之父言梧树之不善也,邻居遽伐之。邻父因请而觉得薪。其人不说曰:“邻者若此其险也,岂可为之邻哉?”此有所宥也。夫请觉得薪与弗请,此不成以疑枯梧树之善与不善也。齐人有欲得金者,清旦,被衣冠,往鬻金者之所,见人操金,攫而夺之。吏搏而束缚之,问曰:“人皆在焉,子攫人之金,何故?”对吏曰:“殊不见人,徒见金耳。”此真大有所宥也。夫人有所宥者,固以昼为昏,以白为黑,以尧为桀。宥之为败亦大矣。亡国之主,其皆甚有所宥邪?故凡人必别宥然后知,别宥则能全其天矣。
去宥
鲁季氏与郈氏斗鸡,郈氏介其鸡,季氏为之金距。季氏之鸡不堪,季平子怒,因归郈氏之宫,而益其宅。郈昭伯怒,伤之於昭公,曰:“禘於襄公之庙也,舞者二人罢了,其馀尽舞於季氏。季氏之舞道,无上久矣。弗诛,必危社稷。”公怒,不审,乃使郈昭伯将师徒以攻季氏,遂入其宫。仲孙氏、叔孙氏相与谋曰:“无季氏,则吾族也灭亡无日矣。”遂起甲以往,陷西北隅以入之,三家为一,郈昭伯不堪而死。昭公惧,遂出走齐,卒於干侯。鲁昭听伤而不辩其义,惧以鲁国不堪季氏,而不知仲、叔氏之恐,而与季氏同患也。是不达乎民气也。不达乎民气,位虽尊。何益於安也?以鲁国恐不堪一季氏,况於三季?同恶固互助。权物若此其过也,非独仲、叔氏也,鲁国皆恐。鲁国皆恐,则是与一国为敌也,其得至干侯而卒犹远。
尹文见齐王,齐王谓尹文曰:“寡人甚好士。”尹文曰:“愿闻何谓士?”王未有以应。尹文曰:“今有人於此,事亲则孝,事君则忠,交友则信,居乡则悌。有此四行者,可谓士乎?”齐王曰:“此真所谓士已。”尹文曰:“王得若人,肯觉得臣乎?”王曰:“所愿而不能得也。”尹文曰:“使若人於庙朝中深见侮而不斗,王将觉得臣乎?”王曰:“否。大夫见侮而不斗,则是辱也,辱则寡人弗觉得臣矣。”尹文曰:“虽见侮而不斗,未失其四行也。未失其四行者,是未失其所觉得士一矣。未失其所觉得士一,而王觉得臣,失其所觉得士一,而王不觉得臣,则向之所谓士者,乃士乎”?王无以应。尹文曰:“今有人於此,将治其国,民有非则非之,民不过则非之民有罪则罚之,民无罪则罚之,而恶民之难治,可乎?”王曰:“不成。”尹文曰:“窃观下吏之治齐也,方若此也。”王曰:“使寡人治信如果,则民虽不治,寡人弗怨也。意者未至然乎!”尹文曰:“言之不敢无说,请言其说。王之令曰:‘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民有畏王之令、深见侮而不敢斗者,是全王之令也,而王曰:‘见侮而不敢斗,是辱也。’夫谓之辱者,非此之谓也。觉得臣不觉得臣者,罪之也。此无罪而王罚之也。”齐王无以应。论皆若此,故国残身危,走而之谷,如卫。齐湣王,周室之孟侯也,太公之以是老也。桓公尝以此霸矣,管仲之辩名实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