骥、骜、绿耳背日而西走,至乎夕则日在其前矣。目固有不见也,智固有不知也,数固有不及也。不知其说以是但是然,贤人因此兴制,不事心焉。
今有人於此,擅矫行则免国度,利轻重则若衡石,为方圜则若端方,此则工矣巧矣,而不敷法。法也者,众之所同也,贤不肖之以是其力也。谋出乎不成用,事出乎不成同,此为先王之所舍也。
鲁人有公孙绰者,告人曰:“我能起死人。”人问其故,对曰:“我固能治偏枯,今吾倍所觉得偏枯之药,则能够起死人矣。”物固有可觉得小,不成觉得大,可觉得半,不成觉得全者也。
三曰:贤主有度而听,故不过。有度而以听,则不成欺矣,不成惶矣,不成恐矣,不成喜矣。以凡人之知,不昏乎其所已知,而昏乎其所未知,则人之易欺矣,可惶矣,可恐矣,可喜矣,知之不审也。
枣,棘之有;裘,狐之有也。食棘之枣,衣狐之皮,先王固用非其有而己有之。汤武一日而尽有夏商之民,尽有夏商之地,尽有夏商之财。以其民安,而天下莫敢之危;以其地封,而天下莫敢不说;以其财赏,而天下皆竞。无费乎郼与岐周,而天下称大仁,称大义,通乎用非其有。
今召客者,酒酣歌舞,鼓瑟吹竽,明日不拜乐己者而拜仆人,仆人使之也。先王之建功名有似於此。使众能与众贤,功名大立於世,不予佐之者,而予其主,其主使之也。譬之若为宫室,必任巧匠,奚故?曰:匠不巧则宫室不善。夫国,重物也,其不善也岂特宫室哉!巧匠为宫室,为圆必以规,为方必以矩,为平直必以绳尺。功已就,不知端方绳墨,而赏匠巧匠之。宫室已成,不知巧匠,而皆曰:“善,此某君、某王之宫室也。”此不成不察也。人主之不通主道者则不然。自为人则不能,任贤者则恶之,与不肖者议之。此功名之以是伤,国度之以是危。
四曰:先王用非其有如己有之,通乎君道者也。夫君也者,处虚素服而无智,故能使众智也。智反无能,故能使众能也。能执有为,故能使众为也。无智无能有为,此君之所执也。人主之所惑者则不然。以其智强智,以其能强能,以其为强为。此处人臣之职也。处人臣之职,而欲无梗阻,虽舜不能为。
义,小为之则小有福,大为之则大有福。於祸则不然,小有之不若其亡也。射招者欲此中小也,射兽者欲此中大也。物固不必,安可推也?高阳应将为室家,匠对曰:“未可也。木尚生,加途其上,必将挠。以生为室,今虽善,后将必败。”高阳应曰:“缘子之言,则室不败也。木益枯则劲,途益干则轻,以益劲任益轻,则不败。”匠人无辞而对。受令而为之。室之始成也善,厥结果败。高阳应好小察,而不通乎大理也。
尹铎为晋阳,下,有请於赵简子。简子曰:“往而夷夫垒。我将往,往而见垒,是见中行寅与范吉射也。”铎往而增之。简子上之晋阳,瞥见垒而怒曰:“嘻!铎也欺我!”於是乃舍於郊,将令人诛铎也。孙明进谏曰:“以臣私之,铎可赏也。铎之言固曰:见乐则淫侈,见忧则诤治,此人之道也。今君见垒念忧患,而况群臣与民乎?夫便国而利於主,虽兼於罪,铎为之。夫顺令以取容者,众能之,而况铎欤?君其图之!”简子曰:“微子之言,寡人几过。”於是乃以免难之赏赏尹铎。人主太上喜怒必循理,其次不循理,必数更,虽未至大贤,犹足以盖乱世矣。简子当此。世主之患,耻不知而矜自用,好愎过而恶听谏,乃至於危。耻无大乎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