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吧。”岳飞道。
“唉!”岳飞叹了一口气,站起家来。这一站,他的身材顿时一晃。他的腿,昨日方才被夹棍夹过。
对那些奸贼所说的罪名,隗顺一个字都不信。但是,再不信,他也无能为力。与那些谗谄岳元帅的奸贼比拟,他只是一个没品没阶的小小狱卒罢了。他独一能做的,就是和其他的狱卒一起,在刑狱内对岳元帅供应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便利。除此以外,他还能做的,就是冷静地守在岳元帅的牢房外。
隗顺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抹泪,连路都没重视看。快走到狱卒们安息的屋子旁时,他几乎与劈面仓促走来的一人撞到一起。
“雷儿,你方才所述,固然大抵不错,但有些细节,还是考虑得不敷全面。须知用兵之道,当极尽全面。以你这般战法,固然也能破去金人的铁宝塔,但我方必定丧失不小。”岳飞接过瓷碗,喝了一口后,递回给岳雷,说道。
“雷儿,来,你再给为父演示一下拐子马的破法。”沉默了一会儿,岳飞悄悄地吸了一口气,对岳雷道。
“父亲,您再喝口热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从床榻边的小凳子上站起家,提起地上的水壶,倒于一个瓷碗中,然后双手端着瓷碗,送到岳飞的身前。
岳飞坐在床榻边,悄悄地咳嗽着。
他的脸,非常惨白。惨白当中,还带着一些病态的猩红。那是这几日来持续熬刑留下的内火。
岳飞沉默了。
抱屈入狱以后,岳飞曾经一度绝食相抗,导致大病一场,几乎就此病去。在韩世忠等人多次奏请以后,赵构终究下旨,允岳雷进入大理寺刑狱当中,顾问岳飞。
待岳雷坐回小凳上,岳飞接着说道:“雷儿,你绝非笨拙。交战之事,绝非纸上谈兵便可。是为父苛求了。如果你也似你大哥那般,随为父交战几年,为父信赖,这些细节,你必然能想得更全面。”
身为一名大宋男儿,隗顺这一辈子最想亲眼一见的人,不是天子,而是岳元帅。但是,他千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在这大理寺刑狱当中见到岳元帅的。他第一目睹到的岳元帅,竟然是身负重枷、以钦犯的身份被送入大理寺刑狱的!
自从岳元帅被关押于这里以后,狱卒们都抢着要值班了,并且抢着要到岳元帅的牢房外站班。
“父亲谨慎!父亲,您坐着。让孩儿来摆。”岳雷赶紧站起家,扶住岳飞。
“雷儿,你去问问看,能不能再弄些草秆过来。”岳飞对岳雷道。
这位少年,乃是岳飞的次子,岳雷。
注②:隗顺确有其人。史料记录,岳飞罹难以后,隗顺冒着抄家灭族的伤害,悄悄地将岳飞的尸体背出了风波亭,安葬下去。
“不消。快去吧。”岳飞道。他朝后靠了靠,将身材靠在床沿上。
“是!父亲经验的是。是孩儿痴顽。”岳雷接过瓷碗放下,躬身对岳飞道。
“父亲,自昨日起,他们便不再答应孩儿去看望大哥与宪叔叔。也不晓得大哥和宪叔叔如何样了。”岳雷的声音变得很沉重。
“是,父亲。孩儿讲完了。”岳雷有些忐忑。
几日前,万俟卨与罗汝揖二贼再度来到岳飞的牢房内,将牢房给翻了个底朝天。分开之前,二贼号令狱卒将垫在岳飞铺下的稻草都给拿走了。地上的那些草秆,还是岳雷托了狱卒拿过来的。
壮志未酬,金人未驱,大宋半壁国土未复,叫贰心中,怎能没有遗憾?
另有岳少将军与张将军。他们熬了多少刑?他们受了多少苦?可他们也都和岳元帅一样,向来没有叫过一声疼,向来没有流过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