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瑜闭目深吁一气,是明珠。
是一副画轴。
典狱长的声音回荡在罩在灰色铁丝网的高墙上空,他话音方落,齐瑜的脸一下就变了!
他“哎”地一声点头长长叹了口气,眸光似有调侃之意:“真是会咬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齐季林半生劳累,倒没白养你这个儿子。”
齐瑜斜目面无神采乜了他一眼,再转过脸时,只见雨中的牢房垂垂地被洗出了光鲜的印记。
沉默半晌,朱承启到底假装漫不经心肠问了一句。
银河明淡,春来深浅。红莲正、满城开遍……说的恰是多少年前上元佳节的阿谁少女明珠。
齐瑜石青绿的官袍有些湿了,明珠见了他,先是一怔,从速将篮子递到丫头手中,取脱手绢给他擦额上的雨珠,眼神体贴,行动和顺。
此次的齐瑜倒也毫不在乎别人的观点,他又一把将明珠打横抱起来:“明珠,你欠我一样东西还没还呢。”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更加嘶哑如酒,尚在愣怔的明珠满胸口心跳,仓猝攀紧了对方衣领未及反应过来,但是,他已经一边埋首吻她,一边抱着她大踏步迈上了台阶配房。
八丈高的灰色砖墙,中间一道门左开,一道门右开,传闻正中低矮夹道还没有四尺来高。齐瑜走出来时,也是半躬着腰的,因为这是为了耽误犯人逃窜时候而用心做此设想的。
如果一个恶棍纨绔的陋劣觊觎倒还罢了,关头是透过那张画像的每一笔线条表面,每一笔朱砂丹青,齐瑜看到了从画上女子那双灵动含笑的美眸里所折射出来的东西——那就是“情”。
他双眸血红,方才的雍容尔雅一扫而空,朱承启的喉咙被他狠狠扼住,两人双眼瞪双眼,额上青筋闪现的朱承启气几近扼得只剩下最后一口。
齐瑜走出来时,躺在褴褛草席上的朱承启已经身子发凉,他的嘴角、鼻孔、耳朵都开端汩汩地流起了血。齐瑜蹲下身又伸手去朱承启的鼻端探了探,握住犯人的手腕把了评脉。确切没有呼吸了!几点雨珠透过牢门的木窗斜斜打出去,朱承启沾着雨水鲜血的嘴角始终挂着一缕模糊的浅笑,是那种看破人间沧桑、鄙夷世人的高姿势浅笑。
犯人服的是鹤/顶红,按端方,凡是被囚禁的罪犯到了这里都不能丝带任何东西。朱承启是把那东西藏在一个缝制很不显眼的袖袋里,许是出去时狱卒们查抄搜身过分粗心。
齐瑜从狱卒那边接了展开一看,双手微微一颤。凄清的烛火中,深色鸾绫的隔水天头以及惊燕带的装裱之下,一个少女的画像正娉婷立于画轴的高低锦牙最正中位置。少女螓首蛾眉,红裙绯裳,她朝看她的人启唇调皮地笑着,手拿一把小团扇,像是要将芳华的活力与兴旺透过画上的妙笔丹青阐扬到最曼妙的境地。隔水的题跋留白处,是一首行楷小词:“银河明淡,春来深浅。红莲正、满城开遍。禁街行乐,暗尘香拂面。皓月随人近远。天半鳌山,光动凤楼两观。东风静、珠帘不卷。玉辇将归,云外闻弦管。认得宫花影转……”
门外扼守的狱卒闻声牢内有动劲儿,先是一怔,不过也都并未放在心上。眼看着朱承启快被齐瑜扼得已要断气,他上气不接下气,终究恨恨地瞪着齐瑜说了如许一句:““姓……齐的,你脑筋有病……是不是?……是不是?”
齐瑜目色一变,单手揪住朱承启的衣领一把将他摁向身后的铁窗:“下官是不会叫的‘狗’,但是你这条狗又是甚么?”
单单属于他的东西,就这么被人觊觎了!
看来,虎落平阳被犬欺,关在牢门内的废太子朱承启连嘲笑也懒得哼一哼,倒是齐瑜淡淡地垂睫叮咛了声“你们下去”,而后,世人齐齐退下,齐瑜这才还是手转着两枚文玩核桃,不疾不徐在身后交椅上坐下来:“你的罪已经判下来了。”齐瑜说,朱承启身子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