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云昌大不乐意,瞪着她们道:“笑甚么!”
“那里那里。来,斟酒!”
世人谢过,随他而行。走完栈桥,穿过一片翠柳,就见一幢牌坊,上头挂着朱漆牌匾,工致小篆,书着“云蔚山庄”四个大字。牌坊以后,花木富强,隐着雕梁画栋。雷韬亲身带着世人去了客房,又叮嘱婢仆好生服侍世人沐浴换衣,本身则去筹措洗尘之事。
客人当中,立即有人赞道:“素心白?这酒可贵,不愧是墨轩!”
世人刚站定,就见远远有人赶来。走在最前的,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俊雅男人,仿佛心有孔殷,他也等不得家仆提灯带路。还未近前,他便笑开了,唤道:“近之!”
侍女中有人开口,道:“女子女人打扮天然慢些,公子也太心急了。”
雷韬的洗尘宴设在花苑的亭中,一起明灯高悬,照亮夜色。银雨丝丝,分外晶莹。亭内置着一面三折水晶屏风,摆着汉白玉的灯架,桌椅齐备,香花列陈,更有歌伎乐工陪侍在旁。宴席未开,已有人先到,男男女女,俱是冠带楚楚。肖让亦在此中,正酬酢说话。
“那里,俞女人客气了。近之的朋友,也是鄙人的朋友。此地不是说话的处所,几位快快随我进屋,别淋湿了。”雷韬笑着伸手带路,道,“请。”
她正捧着酒杯入迷,却听有人吟道:“金钟倒扣春江雪。”
肖让也笑了,抱拳道:“晚生何德何能,劳庄主亲迎。”
客人当中又有人道:“这有何难?鄙人来时,带了一套白瓷酒杯,正衬这素心白酒。”言罢,他也唤人取来了瓷杯。
身边,符云昌皱紧了眉头,嘟哝道:“搞甚么,吃个饭都那么多事。”
俞莺巧婉拒,又道过谢,侍女们这才退下,她总算稍稍松了口气。说来这一起疾赶,她早已浑身泥水,也是该好好洗濯。她蹲下身,伸手试了试池中水温。她掬水在手,一片嫣红花瓣缀在指间,素净柔滑。心头,忽生一抹欣然,悠悠环绕……
还未到渡头,就见湖上一条水道相引。两边荷叶青碧,掩着几盏浮灯,熠熠烁烁。见有船来,渡头有人迎了上来。一行皆是十六高低的少年,雪青衣衫,素白纸伞,清雅如莲。几人站到栈桥边,刚要发问,却一眼认出了肖让。为首的少年垂眸含笑,道:“本来是肖公子,家仆人方才还念起您呢。”他说罢,叮咛其别人向山庄通传,而后将伞撑到了肖让头顶,伸手侍扶,道:“天雨路滑,公子谨慎脚下。”
雷韬一听,蹙眉道:“贤弟言之有理。此酒清冽淡泊,可这青玉酒杯,却添了几分浮华,的确不配。倒是我考虑不周,此时也不知那里去寻相配的酒具来。”
俞莺巧已知大抵,问道:“莫非殷女人她……”
俞莺巧看着肖让,就见他眉眼含笑,神采比以往更加温润可亲。不由自主地,她便想到了“如鱼得水”这四个字来。
半晌以后,一杯杯浸着蜡梅花的素心白送到了世人手中。俞莺巧对这些风雅事物也不甚明白,但手中瓷杯洁白,酒水盈盈,金黄花儿缀在此中,煞是敬爱。酒香与那花香相得益彰,未等入口,已经醉人。
船行悠悠,一片雨雾当中,云蔚渚若隐若现。相传,这云蔚渚本来只是一片小洲,因为洲上草木蓊蔚,水汽洇润,长年云雾环绕,故得其名。厥后,有风雅之士在此洲上建起楼阁,广邀天下文人雅客赏景操琴、吟诗弄墨,渐成风俗。后称:云蔚琴集。
俞莺巧不由站住了步子,不知为何,那亭子看来如此悠远,好似不在人间普通。她正发楞,却不防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符云昌的声音欢愉,唤她道:“妹子,我等你好久,如何现在才来?”